帐隔绝了视线和声音,几乎令人忘记出现一级咒灵的地点是商业街上的施工大楼。走出这片黑幕时,街道上的声音瞬间涌来,商店中传出的音乐声、大屏幕上播放的广告声、喇叭中录好的推销叫卖声混杂在一起,显得分外热闹,但是到处都空无一人,因为疏散太急,许多店铺来不及关闭广播和显示屏。伏黑惠望着随处可见的粉红色心形装饰,还有那些摆放着鲜花和巧克力的橱窗,心想任务完成得还算迅速,正午刚过,很快警戒就会解除,不至于在情人节毁了这条街的生意。
几名辅助监督进入大楼善后,伏黑惠走向载自己来的那辆车,却看到五条悟正靠在车上对自己挥手,开车的辅助监督是个新人,站在一旁一脸紧张。
“五条老师,你怎么来了?”
“出差刚好路过嘛。”五条悟说,看来没有说谎,他还穿着高专那身制服,背着短途出差经常带着的轻便行李包。等伏黑惠走到面前,他就大大咧咧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那位辅助监督显然还不习惯五条悟自说自话的行为模式,愣在原地,伏黑惠对他说:“回酒店去吧。”自己也上了车。
车上,五条悟抱怨起情人节加上周末还要出差,还想获得辅助监督的认同,可这位辅助监督看起来只想闭嘴开车。然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巧克力上面,五条悟说:“听说有女生送巧克力给惠了呢,真是青春啊。”
“听谁说的?”
“你的低年级迷妹发在推特上的。”五条悟说,拿起手机,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会有女生的推特。”
“毕竟我是GTG嘛,很受学生欢迎的。怎么样,马上就要升上四年级了,在忙起来之前,要享受一下校园生活吗?”
“你根本不在意,是吧。”伏黑惠说。
五条悟划着手机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接着,他的另一只手握住了伏黑惠的手,轻轻捏着他的指骨,在手里把玩着,就像是在服软:诶,怎么了嘛,为什么生气?
伏黑惠回握住他,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不到他们的手正握在一起。
就像他们之间不为人知的关系。
高专为出差人员预定的住处虽然不是什么高档酒店,但也不算太差。房间是大床房,伏黑惠放好行李,转身就看到五条悟站在床边,已经拉开了上衣的拉链,里面穿着件黑色的衬衫。那衬衫看起来就很贵,布料微微泛着柔顺的光泽,紧贴在他的胸口,能看出胸肌的轮廓。
“其实我也给惠准备了礼物,”他说,解开裤腰,“就是我哦。”
两条黑色的细带勾在他的胯骨上,贴着人鱼线向下延伸。伏黑惠盯着他拉开拉链,看到里面穿着一条黑色的蕾丝内裤。应该不是女式的,因为女式可买不到他的尺码。那一小块精致的刺绣布料刚刚好兜住两腿间的内容,从镂空的空隙里还能隐约看到白皙的皮肤和更白的稀疏毛发。五条悟转过身背对着他,把裤腰拉下去一点儿,后面只有两条细带,在紧实的臀部勾勒出两条弧线,陷进臀缝里去,根本什么也没遮住。
伏黑惠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已经硬了。以前五条悟可从来没有这种情趣,连前戏都没有多少耐心,总是急着要他往里面捅。哪怕今天是情人节,伏黑惠也没有期待能得到这种服务,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正式交往,说得好听一些是稳定的性伴侣,说得难听一些就是炮友。
“你在出任务的时候,就一直穿着这个吗?”过了好一会儿伏黑惠才开口问,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是啊。”五条悟走过来,抓住伏黑惠的手就往自己的裤腰里面探去,虽然他戴着眼罩,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光是从嘴角挑起的弧度,伏黑惠就能想象得到他眨着眼睛、好像在说“快夸我”的样子。
那片蕾丝布料很滑,加上柔软的触感和他的体温,让伏黑惠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来。他箍住五条悟的腰,顺势捏上他的屁股。这三年间他长高了一些,但还是和五条悟差了一截,他按着五条悟的后脑勺让他低下头,吻上他的嘴唇。
他对着那两片柔软得过分的嘴唇又舔又咬,五条悟后退一步,想把他带到床上,但他就是站稳脚跟,一动不动。
“先去洗澡。”他说,手指伸进眼罩的缝隙,把它挑起一点儿,一双湛蓝的眼睛在下面注视着他。
“惠能忍得住吗?”五条悟笑着说,一只手按上他的胯间,伏黑惠嘶了一声。
“我身上很脏。”刚祓除了一个一级咒灵,他觉得身上满是灰尘和汗味儿,可不像有无限阻隔一切的五条悟。
“我无所谓哦。”五条悟低头要舔他的脖子,伏黑惠偏头躲开了。
“不行。”
五条悟嘁了一声,揉了两把他的头发,就站在他面前脱掉了衣服,只穿着那条蕾丝内裤进了浴室。伏黑惠听着水声响起,坐在床上一口气灌下半瓶矿泉水,总算冷静了一些。
他捡起五条悟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把它们挂在壁橱里面。那件衬衫上还留有余温,他迟疑了一下,忍不住把脸埋在上面,深深呼吸——上面有一丝淡淡的、他的味道。
十二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过是因为最初养成的小小习惯。
不过是他希望五条悟能睡得好一些而已。
六岁那年,继母失踪几个月后,五条悟就这么闯进两个举目无亲的孩子的生活。最初伏黑惠不太信任这个总是戴着墨镜的怪人,尤其在知道了他只有十九岁时,不管是从年龄还是从个性上来看他显然都还没有成年,未成年能做到什么呢?但五条悟承诺他的,很快就全都做到了——他从禅院家抢来了他的监护权,顺便连津美纪也一起纳入自己的保护之下,帮他们申请到高专的补助,让他们能继续在熟悉的环境中生活。
五条悟很忙,但在学校要求家长出席的场合他几乎都会出现,只要不是远途出差,他几乎每天都会来过夜,说是只有两个小孩在家不安全。他经常回来得很晚,不止一次,伏黑惠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他躺在起居室的榻榻米上玩掌机,还戴着墨镜。后来津美纪睡前把客用棉被铺好,就变成了他躺在棉被上玩掌机。终于有一天,伏黑惠忍不住问道:“五条先生睡不着吗?”
“是啊,睡不着,”五条悟说,在棉被上打滚,“我想和惠一起睡~”
伏黑惠当时困得迷迷糊糊,就这么答应了。自此之后,他经常半夜醒来发现五条悟睡在旁边,有时甚至被他当成抱枕。但不久后伏黑惠就发觉自己可能被他给耍了——哪有一个长期失眠或熬夜的人白天活蹦乱跳到让人觉得烦呢?伏黑惠禁止他再和自己睡在一起,五条悟只好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回去睡起居室。
五条悟从高专毕业之后,作息时间更加不规律起来。不但远途出差更多,甚至有时半夜都能接到任务电话。有一次他出差三天,回来时伏黑惠正坐在起居室的矮桌边写作业,他把行李随手一扔就躺倒在榻榻米上,然后滚了一圈,把脑袋枕在了伏黑惠的大腿上。
“您要是累了就铺上棉被睡觉。”伏黑惠低头看着他。
“不要——这样就好。”五条悟说,好像铺上棉被反倒比较麻烦一样。“我好几天没睡了,就让我躺一下吧。”
伏黑惠没再说什么,五条悟这一觉就睡到津美纪做好了晚饭,等到两个小孩叫他起来吃饭时,发现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津美纪去附近的小诊所找来了医生,简单地诊断了一下,结论是过度疲劳引起的发烧。医生帮忙把他搬到棉被上面,伏黑惠守在旁边,无聊拿着他的墨镜戴上,才发现墨镜是完全不透光的。
第二天早上五条悟睡醒时烧也退了,津美纪已经去上学,伏黑惠请假在家照顾他。五条悟精神饱满,完全不像病了一场的样子,看着他坐在矮桌边喝津美纪早上煮的粥,根本不知道昨天他们有多担心,伏黑惠突然有些生气。
“您昨天回来时不舒服为什么不说呢?如果铺上被子睡觉也许就不会发烧那么严重。”
“抱歉啦。”五条悟笑嘻嘻地说,完全没有一点觉得抱歉的意思。“其实当时只是觉得累,没有不舒服,以为休息一下就会好嘛。”他低头喝粥,又自言自语似的说:“大概是疲劳累积得太多了。”
“反转术式呢,没有起作用吗?”
“反转术式也不是万能的啊。反转术式可以持续修复大脑,让头脑保持清醒,但身体上的疲惫是没有办法的。不如说,这样一来就更不容易感觉到身体的疲惫,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几次啦。”
“那您晚上睡不着也是因为反转术式?”
“才不是,我也不是每天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开着无限啊。睡不着是因为眼睛啦。”五条悟把墨镜拉下一点,宝石一般的蓝色眼睛在镜片后看着伏黑惠。“惠知道我的眼睛是‘六眼’吧。就算闭上眼睛,也还是能看得见,所以很难睡着。”
他说得轻描淡写,伏黑惠这时才终于明白,五条悟确实每天失眠,第二天能活蹦乱跳,也是因为反转术式的关系。即使知道咒术师不算是普通人,这样的生存方式也绝不能算是正常。
“为什么不说?”
——如果你说了,我就不会把你赶出我的房间,他想,因为至少在那些夜晚,五条悟看起来确实睡得很好。
五条悟似乎愣了一下,才笑着回答:“我这不就告诉惠了吗?”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凭借某种微妙的直觉,伏黑惠突然理解了五条悟不说这些事,是因为没有人会去倾听。第一次听到五条悟说“我是最强”的时候,他曾经认为这个人真是自负,后来知道了他真的是最强的咒术师,才明白他的意思是:我是最强,什么都做得到,所以可以放心地依赖我。所有人都像伏黑惠当初一样,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些是他的工作、他的责任,理所当然地依赖着他,没人知道他每晚都睡不好觉,毕竟最强怎么会累呢?
“那……以后五条先生睡不着的话,可以和我一起睡。”
“真的?”
伏黑惠点头。
“原来惠也会担心我啊——”五条悟欣慰地揉乱了他的头发。
但在那之后,五条悟在这里留宿的次数越来越少。如果有机会回来的话,他就会要求伏黑惠的膝枕,伏黑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催眠,五条悟也可能只是在开玩笑或者耍小孩子脾气,但答应过的事情不能反悔,这也是对他为他们所做的一切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报答。
后来,津美纪被诅咒沉睡,伏黑惠搬进高专的宿舍。正式成为五条悟的学生,反倒有更多的时间与他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更近了,却又微妙地远离了一些,伏黑惠说不上来。
在一年级还只有他一个学生时,有一天过了午休时间,五条悟没有出现在训练室。伏黑惠等了二十分钟,只好去找他。高专的学生和教师的数量都少得可怜,午后这段时间的校园里更是空荡荡的。五条悟独自一人坐在教职员休息室的长沙发上,抱着胳膊,看不出来是不是在睡觉。
“五条老师,该上课了。”伏黑惠说。
“嗯?惠?”五条悟好像被他惊醒了似的,“我好困——刚出差回来,一夜没睡,让我睡一会儿啦。”
“您想请假的话倒是给我发信息啊?难道让我等上一下午吗?”
“但你不是找来了吗?正好,”五条悟拍着身旁的沙发,“大腿借我。”
“现在是上课时间。如果您不想上体术课,我就去找乙骨前辈对练。”
“唉——惠真的好无情啊。”五条悟似乎连拌嘴的力气都没有,说着就往沙发上倒。
伏黑惠叹了口气,很多时候他能硬下心肠,但对津美纪和五条悟不行。他走过去,在沙发一端坐下,五条悟蹭过来,像只猫一样把脑袋钻进他的胳膊底下,枕在他的大腿上面,两条长腿在沙发上蜷起来,就这么睡着了。
上一次五条悟枕在他的腿上睡觉,还是刚上中学的时候。之后学业繁重起来,他写作业的地方从起居室的矮桌换到了自己房间里新买的桌椅,而五条悟实在太忙,就算回来,最多也只能待上一两个小时。有时伏黑惠想问他现在能不能睡得好觉,但又无法开口。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不用再做五条悟的枕头了,不是因为他觉得麻烦,而是因为他发觉自己喜欢五条悟。
在同龄的男生偷偷传阅写真集的时候,他想着五条悟趴在桌子上看他的样子,想着他蓝色的眼睛和雪白细密的睫毛。在同龄男生隐晦地讨论AV电影时,他坐在一旁,想起的是五条悟向他伸过来的、比他大上一号的手,还有他拢起头发时后颈上方剃短的发根和从身后看去格外纤细的腰。也许别的男生自慰时幻想着的是喜欢的女生或AV女优,但他自慰时却幻想着自己的监护人。
他心中清楚,自己和五条悟之间没有任何可能。但“喜欢”这种感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哪怕他为此烦恼,甚至一度感到绝望,只要看到他的老师,这些就全都烟消云散,不管他在五条悟面前表现得多冷漠,他的心脏都跳得好像恨不得扑出胸腔,把自己送进他的手中。
伏黑惠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教职员休息室里。窗外,午后的阳光明亮温暖,教学楼四周的树木绿意葱茏,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晃。他低下头,五条悟躲在他搭在大腿上的胳膊下面,睡得正熟。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摸他的头发,柔软的发梢搔着手心,有点儿痒。他忍不住慢慢弯下腰去,但终究还是在距离他只有几厘米时停了下来。
那时,他相信自己与五条悟的关系只能止步于此,他什么都做不到。
“我洗好了——”
五条悟从浴室走出来,腰上围着酒店的浴巾,白皙的皮肤泛着粉红色。伏黑惠和他擦肩而过进了浴室,发现那条蕾丝内裤搭在挂毛巾的架子上,五条悟明显是故意的。
他们之间关系的转折点在羂索被祓除之后。
一切纷争终于平息,生活似乎回归了以往的轨道。但因为损失了太多咒术师,高专的学生们除了要补上课程,还要为任务疲于奔命。一年级的学生升上二年级,伏黑惠很少有见到五条悟的机会,直到有一次问了伊地知,才知道他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在全国跑来跑去,收拾那些死灭洄游之后跑掉的高级咒灵和咒诅师。
从学生宿舍的窗子,能看到教师宿舍楼的一角。五条悟在高专有自己的房间,终于有一天晚上,伏黑惠准备睡觉时看到那扇窗子亮起灯来。他犹豫着,想去看看五条悟的情况,虽然他大概率用不到自己来担心,但五条悟毕竟还有他的监护人的身份,去看看也不会太唐突吧?至于会不会打扰他休息,他真的能休息好吗?
教师宿舍也是老旧的木造楼房,走廊中安静冷清。以前这里还住着夜蛾校长,现在就只有五条悟偶尔来住。伏黑惠来到他的房门前,敲响了门。
“来了——”
门开了,五条悟一脸惊讶。
“惠?有什么事吗?”
伏黑惠根本没想好以什么理由来见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进来吧。”五条悟说,从门前让开。
伏黑惠走进房间。教师宿舍的房间比学生宿舍要大一些,有些像1DK的小型公寓。五条悟似乎刚洗完澡,脖子上挂着毛巾,穿着宽松的休闲裤和长袖T恤,戴着墨镜,正把牛奶倒进奶锅。
“我想喝蜂蜜牛奶,你要不要啊?”他在厨房里背对着伏黑惠问道,“有助睡眠哦。”
“不用了。老师,您现在还会失眠吗?”
五条悟没有立刻回答,把锅子放上电磁炉。
“诶?惠是因为关心我才来看我的吗?”他说,语调轻快。
又来了,他不会说自己睡不着,不会说自己很累,因为很多人认为是他一时大意被关进狱门疆才会有其后的灾难,他有责任去为这一切善后。甚至大概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当他从狱门疆出来时看到了什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世界似乎已经面目全非,任谁都很清楚,一旦咒术界没有了他,会是怎样的后果,虽然他的学生都已经成长、可以挑起重担,但已经遭受的失去不可能再回来。包括七海建人、夜蛾校长,包括丢了手臂和手的狗卷和东堂,还有钉崎。他是最强韧也是最脆弱的一环,认识到这一点之后,比起从前,他更加不能松懈。
“对。”伏黑惠直接了当地承认,心中升起的一丝怒火让他不管不顾起来,“我想知道,为什么您在我身边就能很快睡着?”
五条悟转身靠在流理台上,喝着杯子里的牛奶。比刚才沉默了更长时间,他才回答道:“大概是因为惠的术式吧?你的影子带有咒力,虽然一直看到咒力对我来说是种负担,但影子中的咒力是单纯的黑暗,只要你的影子盖住我,就能隔绝掉大多数其他的信息,比戴上几层眼罩还要有用。”
伏黑惠不是没有暗自想过也许自己对五条悟来说是特别的,但这个回答确实出乎意料。
“……为什么不说?”
“我这不是告诉惠了吗?”五条悟笑着,眼前的情景让伏黑惠觉得似曾相识。
五条悟不会去依靠任何人,也没有人可以让最强依靠。但伏黑惠想做那个人,想告诉他可以尽情地依赖自己。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出这些话呢?
伏黑惠看着五条悟仰头喝光牛奶,喉结上下滚动着。他移开目光,五条悟转过身去洗杯子,他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道:“您可以和我一起睡,我答应过的。”
五条悟回身看向他,一脸惊讶。
“诶~我以为惠长大了,不喜欢和我一起睡了呢。”
“我是不愿意,但人不睡觉怎么行?您明天几天起床?”
“没关系啦,习惯了。”
“几点?”
“……五点。”
“那不是只剩五个小时睡觉的时间了吗?快刷牙。”
伏黑惠把他往洗脸台前推。
“诶?真的吗?”
“反正明天也要上课,正好早点起床。”
五条悟老老实实地刷牙,伏黑惠走到床边坐下,两只手握在一起,以免紧张得发抖。
五条悟从洗手间出来,顺手关掉了房间里的灯。窗帘没有拉上,月光从窗子倾泻进来,伏黑惠看着他走到床边,突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去睡那边。”五条悟说。
伏黑惠莫名其妙地挪进靠窗的那一边,五条悟推着他,让他背对自己,然后把脸埋在他的背后。
“这样我就躲在惠的影子里啦。”他说。“晚安,惠。”
“晚安,老师。”
好在这张床是五条悟搬来的加大号双人床,两个大男人躺在上面也不觉得挤。伏黑惠听着身后的呼吸声慢慢变得悠长平稳,却根本睡不着,他望着窗外的夜空,感觉着背后贴近的体温。
在那之后,两个人养成了默契,五条悟只要回高专留宿,伏黑惠就会去给他充当助眠剂,简直像师生搞不伦恋在偷偷幽会。也许因为次数多了,真的令他们产生了这种错觉,就像两个人保有同一个秘密就会变得亲密起来一样,边界感似乎变得模糊,在一次五条悟倾过身关床头灯的时候,伏黑惠亲上了他的嘴唇。
他会一时冲动,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当天的任务中死了人。
发生意外的咒术师按年龄来说是伏黑惠的前辈,但并不是高专的毕业生,来东京是因为他的未婚妻在这里。听说他的婚礼就在下星期,可现在却连尸体都没有留下。他本应该拥有温馨的生活,而他未婚妻的遭遇,就是咒术师为什么大多数单身的理由。
死亡如影随形。伏黑惠看着五条悟倾过身来,温暖的灯光下,他的嘴唇看起来那么柔软,他想,临死的那一天,我会不会后悔没有向他表白呢?
明天,我会后悔这一刻没有吻他吗?
他抬起头,很容易就触到了他的嘴唇,只是浅浅地轻蹭过去。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想要逃开时,五条悟却主动迎了上来。
先是接吻,后来的几个晚上又发展为拥抱,接下来的一切可以说是水到渠成。他们默认这是助眠行为的延伸,就像嗑起药来,剂量要越来越大才能像从前一样有效。
伏黑惠从浴室出来时,五条悟坐在床上,手指勾着他的眼罩转着圈儿。
“既然是给惠礼物,我准备了些特别的。”
“什么?”
五条悟笑着没有回答,伸手抽走了他浴衣上的腰带,然后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向自己的方向一拉,再一个转身就把他压在了床上。他们抱在一起,也吻在一起,伏黑惠感觉他在引导自己挪向大床中央,就随他的意。接着五条悟一只手就抓住了他两只手的手腕,举向头顶,用那条腰带把他的两只手绑在了一起。
“你想干什么啊。”
“说了就不算惊喜了。”五条悟说,把自己的眼罩给他戴上。
黑暗遮蔽视线,伏黑惠没有挣扎,也不担心五条悟玩得太过火,他意外地很有分寸。伏黑惠仰躺在床上,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用其他感官去感觉。他两腿间的床垫陷下去了,五条悟似乎一只膝盖跪在那里,接着手掌的触感落在胸口上,向下滑去,掠过腹肌和人鱼线,手指滑进了腹股沟。他能想象得到那雪白修长的手指游走在腿间的画面,很快起了反应,但那双手只是抚摸着勃起的阴茎根部,若即若离地扫过腹股沟和大腿内侧,就是不去抚慰它。伏黑惠当然不会开口要求,难耐地动了动双腿,然后感到温热的呼吸喷在腿间,他更硬了。但五条悟没有如他所愿地把它含进嘴里,而是用手握住柱身,蜻蜓点水般吻在上面。
很难说这究竟是礼物还是折磨。五条悟趴在他腿间,抚摸他大腿内侧敏感的皮肤,用嘴唇去轻吻、磨蹭他的阴茎和囊袋,但就是不帮他纾解欲望。
“喂……”伏黑惠终于开口,连嗓音都有些沙哑。
五条悟无声地笑了。“真没耐心。”他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大腿。
伏黑惠听到打开瓶盖的声音,然后一阵凉意浇在热得发疼的欲望上,让他打了个冷颤。五条悟握着它,把润滑液揉开,然后起身跨跪在他上方,扶住阴茎抵在穴口就要把它吃进去。他在洗澡时似乎给自己做过扩张,但并不太有用,每次伏黑惠都要用手指让他适应上好一会儿才进得去,他显然没有这样的耐心。龟头部分硬是挤进狭窄的后穴,像饥渴了许久终于吃上大餐一般,快感汹涌而来,但接下来伏黑惠就倒吸了口冷气。
“等等,还不行,太紧了。”他说。
“没关系,”五条悟说,还在努力向下坐,“就算受伤了也没关系。”
他们第一次时也是这样,没有润滑液,没有经验,伏黑惠只凭着感觉硬闯,直到最后从他身体里退出来时,才发现精液里混着血。五条悟说已经用反转术式治好了所以没关系,但伏黑惠这时才知道黑暗中他那隐忍的喘息声不是因为快感,而是因为疼痛。
“我不喜欢这样。”伏黑惠说。
五条悟的动作停了下来。“不喜欢哪样?”
“不喜欢你有反转术式,就不在乎自己受伤。”
五条悟难得地沉默了。伏黑惠转动手腕,腰带绑得并不太结实,没费多大力气就松开了。他掀开眼罩,五条悟跨在他上方,正进退不得,大腿的肌肉绷紧,粉红色的阴茎在身前挺立着。伏黑惠抬起头,正对上他的视线,他咬着嘴唇,眼眶泛红,蓝色的眼睛像漾满了海水。伏黑惠两手捏住他的腰,从他的里面退出来,然后把他压倒在床上。
伏黑惠拿过扔在床上的润滑液,倒在手上一些,手指探进他的身体,驾轻就熟地深入、旋转、试探着撑开内壁。五条悟的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他抬起头,五条悟靠在枕头上面,正在看着他,那片蓝色那么温柔,他的眼睛不常示人,伏黑惠真希望这样的目光独属于自己。他低头用舌头去爱抚他胸口的皮肤,感到那层血肉之下,心脏在怦怦跳动,然后他舔上他的乳头,把柔嫩的肉粒叼在牙齿间轻轻碾磨,听到他的呼吸声轻微颤抖起来。毫无破绽、游刃有余的最强,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会像蚌壳终于掀开一丝缝隙,露出里面柔软的肉。
他的里面已经放松又柔软,伏黑惠撤出手指,扶住阴茎顶了进去。五条悟捂着嘴巴,小声哼哼,后穴收缩着主动吞进他。伏黑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做爱方式,他动作很慢,操得很深,恰到好处地在他的敏感点上来回厮磨,保持着规律的节奏让两个人一同在快感的浪潮上攀升。但是他又想看到更多,想要听他的声音、尝他的眼泪,就一边挺腰,一边握住他一直没有被照顾到的阴茎,借着吐出的前液揉搓着它。
“唔……嗯……惠,”五条悟抓住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点鼻音,蹙着眉毛的神情看起来像是要哭了,“惠……”
伏黑惠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再怎么向那里面望去,也看不到那片天空的边际。他对他的喜欢已经到达了“爱”的程度,但他又是怎样看待这段关系的呢?
伏黑惠心中清楚,五条悟虽然看起来很轻浮,对规则满不在乎,但却重视学生的未来,今天他会提起女生送自己巧克力的事情,不过是在告诉他,主动权掌握在他的手中,他可以随时中止这段关系。多贴心啊,又多么残忍,好像如果他真的选择转身离去,他也无所谓一样。只要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伏黑惠就恨不得让他立刻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但又害怕他因此远离自己。
“老师,”他叫,“老师……”
五条悟睁开眼睛看他,睫毛湿漉漉的,然后伸出手来勾住他的后脖颈,凑过来吻他。但他又被在身体里面捣弄的阴茎分了心,最后只是下意识地用嘴唇蹭着伏黑惠的脸颊,他的喘息、他的呻吟同时撩拨着耳膜,令人产生一种能完全拥有他的错觉。
伏黑惠加快了速度,他的右手捏着五条悟环在他的腰上直往下滑的大腿,每一次都撞得更深,五条悟就紧紧地扒住他,像是恨不得能与他融为一体。房间里只有肉体碰撞的声音和他们交织在一起的喘息,五条悟已经完全被操开了,后穴放松,里面软得一塌糊涂,但又那么紧地吸附着他,随着他的进出翻出润滑液和前液搅合成的泡沫,沾湿了床单。伏黑惠存心想看看老师失控的样子,握着他的阴茎的那只手用指尖刮过铃口,五条悟立刻颤栗起来,射出的精液溅在小腹上。
五条悟浑身瘫软地躺回枕头上面,但伏黑惠忍住了没射,也没打算停下。
“不行……不行了惠……”他说,声音几乎像是呜咽,刚刚射精之后的身体敏感得要命,继续被刺激的快感太尖锐,让他既想逃开又忍不住地想迎上去,夹着伏黑惠的大腿控制不住地轻颤。
少年的手安慰地抚上他的脸颊,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跟随着同样的节奏律动,在这种时候,五条悟不必去思考,也不必被迫注视着那些纷杂的信息,他的视野里只有单纯的一个人,只要知道他们彼此需要,其他的都无所谓。
伏黑惠看着他的老师,三十多岁的男人,脸却还是像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高中生,蓝色的眼睛里一片迷蒙,像受了什么委屈,但他知道他特别爽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他握住他的细腰,浅浅地退出来,再用力操进去,反复几次之后终于闯进了结肠口,五条悟猛地弓起腰,脚趾都蜷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沾湿了脸颊。强烈的被吮吸的感觉让伏黑惠顿时从下半身酥麻到脊椎,射在他身体里面。
伏黑惠倒在他的身上,他们互相拥抱着休息了一会儿。
“抱歉,老师,我射在里面了,去浴室清理一下吧?”伏黑惠说着想要起身,但五条悟搂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按回床上。
“就这样待一会儿嘛。”五条悟说,又像抱着抱枕一样把他抱进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五条悟醒来时已经完全入夜,漆黑的房间里只有窗外城市灯光洒进的些微亮光。伏黑惠坐在床边,他正好被他的影子覆盖。
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几声,伏黑惠回身看向他。
“饿了吗?”
“嗯——”五条悟伸了个懒腰,“几点了?”
“九点。如果你赶快起来,外面应该还有能吃饭的店。”
五条悟坐起身,他睡了大概六个小时,而且没有做梦,这可是睡眠质量的一大飞跃。
伏黑惠起身在旅行包里翻找了一阵,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递给他。
“先吃这个垫一垫吧。”
“咦?这难道就是——”五条悟故作惊讶地接过盒子,实际心脏怦怦直跳,还很想笑,因为惠虽然举止和语气都很冷静,但脸已经红到了耳根,他在黑暗里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拆开盒子,里面果然是巧克力,心形的。他抬头去看伏黑惠,少年站在夜晚的霓虹灯火前,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这可不是义理巧克力。老师,我喜欢你。”
一阵伴着酸涩的热流冲进胸腔,心脏几乎在突如其来的欣喜中疼痛起来。五条悟原本以为他早晚会离开自己,这一切只是年轻人的一时冲动,他也乐得把这作为给他的报偿,哪怕有一天身边没有了他,他也能在无眠的夜里回忆起这些温暖的记忆。
他低头拿起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味道是他喜欢的牌子。伏黑惠向前一步,膝盖压上床垫,弯腰凑近了他。
“老师。”他说,似乎不得到他的回答不会罢休,这个孩子总是有些内向和别扭,可这样的告白多勇敢,年轻人心中蕴含的力量和勇气永远是如此充沛,一往无前。
五条悟抬起头,吻上他的嘴唇。伏黑惠呆愣了一瞬,立刻回应起来,他们的舌头很快纠缠在一起,巧克力在彼此的口腔中融化、翻搅着,又甜又醇厚。他们在缺氧的边缘气喘吁吁地分开,五条悟伸出舌尖舔掉嘴唇上的棕色浆液,看得伏黑惠脸红心跳。
“我的情人节礼物也是惠嘛,太好了。”他说。
真的太好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