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五条悟你这个坏蛋！大坏蛋！啊啊啊啊！”一边害怕一边炸毛的里香，还是有几分不常见的可爱在身上的，但是突然喊得这么大声，让五条悟不由得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担心乙骨会不会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你有什么好嫉妒我的！我早就死了！我也不敢出现在忧太面前！现在忧太也不常想起我了！我拿什么和你比！啊啊啊啊——”里香此刻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她存在的意义，她维持理智的信念，如此残破的她唯一完整的部分，此刻正在被人挑衅。
不，应该说她已经失去了，已经失去了她拥有的一切。
“忧太现在是属于你的了——你就是想听到我这么说吧！你这个最强！在坏方面也是最坏的大坏蛋——”然后砰的一声，里香不见了。
“……啊，得在忧太回房间之前收拾好呢。”五条悟抹了抹脸上身上那些，刚刚里香砰的一声消失时洒在他身上的的咒力的残秽，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稍微过分了一些。
但是，这也不能怪他，明明是里香先动手的。
乙骨这些天快要被他榨干的样子，五条悟都有看在眼里，并且其实有控制着，不会让乙骨真的有事，毕竟他对这方面的经验非常丰富。但是乙骨不知道的是，这些天里，他实际上过得也并不轻松。
“你不是老师吗！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交流会那天早上，里香就立刻察觉到了，在那之前与在那之后的不同。之前，他一直是被动的接受乙骨对他的感情，但是那个清晨之后，他开始真正的回应乙骨。乙骨对这其中的区别没有什么感觉，里香却不一样。
“你怎么可以真的对你的学生动心呢！缺德的大人！只要好好接受忧太的爱意就可以了！我不许你真的爱他——”
“在我刚开始和忧太上床的时候，你已经这么骂过了吧？有没有什么新鲜的说辞？”
“你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这样！我不允许！”里香开始打滚胡闹，“只有我才能那么爱忧太！”
“如果你一开始坚决的反对我陪着忧太，我现在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而现在，我可不想反悔。而现在的你，又能拿我怎么办？你拦不住我的~”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你知难而退的！”里香说着。而她阻止五条悟的方式是……在五条悟和乙骨做爱的时候加入其中。
过去这种时候，里香通常都是不会出现的，就算会在虚空中悄悄看着，也从没有对五条悟造成过什么实际影响。而现在，在五条悟和乙骨做爱的时候，里香会小心的避开乙骨，出现在五条悟面前。如果五条悟背对着乙骨，就出现在五条悟面前贴着他的胸口。如果乙骨和五条悟面对面相拥，就趴在五条悟背后。如果乙骨在使用五条悟的后穴，就去照顾他的乳肉，如果乙骨在和五条悟接吻，就去帮五条悟手淫，因为咒灵没有实体，所以五条悟就算盖着被子也挡不住里香的骚扰，除非开启无下限才能得到清净。但乙骨肯定会察觉他使用咒术，解释起来也是个麻烦，所以在可以忍受的情况下，五条悟都是凭意志力忍耐过去的。
也是因为里香带来的麻烦，变本加厉的向乙骨索要的时候，五条悟想他其实也带着一点点的报复心。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东西他都不太在意，但自己的恋人，是少数他非常在意的东西。这样一直和里香僵持着，即使是最强，即使以前就有过和爱人做得昏天黑地的经历，即使经历过夏油杰那么过分的对待的磨练，此刻的五条悟，仍然偶尔觉得，身体稍微有点吃不消了。
之前他一直和乙骨说不要了太多了，其实并没有多少接受不了，更多是一种心理层面的抗拒，现在放开了做，身体上的些许不适，可以说是一种甜蜜的烦恼了。
而他的身体也不负期待的，不知不觉间已经适应了被里香和乙骨同时满足的感觉。所以里香迟来的试图让他离开乙骨的企图，全部都以失败告终。
不过，关于里香到底是什么想法，目前五条悟也没那么清楚。白骨外表的咒灵里香和人类里香实际上心意相通，而虽然在他的面前表现的很过激，但咒灵里香并没有任何脱离控制的迹象。从最意识的深处，里香是接受了他的存在的，但是对于自身存在的唯一性的消减，她还没能接受吧。
如果和咒灵里香一样，只是有本能和部分生前的执念留存，应该就……能过得轻松很多吧？现在这样，里香和知晓里香存在的他，都不免觉得困扰。
“老师，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外面乙骨在叫他了，而刚刚收拾干净里香抛下的满地满身残秽的五条悟，还没来得及换一件衣服。
“忧太，会觉得老师亲密相处起来麻烦吗？虽然只是一点小事，但我就是会很在意。”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乙骨放在桌上的手机因为收到新信息而亮起屏幕，让乙骨不小心呛到自己，狠狠咳了几下。
“也……稍微有点小问题吧。老师给我设置屏幕，我完全没有理由把它换掉……可是……”看到那些图片，他就会忍不住开始乱想的，现在明明还在吃饭，乙骨就察觉到，自己下腹处缓缓聚集的热量，“如果仅仅是这样……相比被诅咒的经历，老师对我的需要并不算是什么问题。”
“忧太这么说，我就安心啦。偶尔闹过以后，也会有一点点愧疚的感觉呢~老师很需要忧太这句话哦？”
“老师请尽情的对我任性吧。因为除了我以外，大家好像都不太开的起玩笑了，所以，只有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乙骨此时已经能比较熟练的应对五条悟的玩笑了，“不过话说在前面，今天晚上……可不能陪老师玩太久。”
实际上并没有玩，因为出现了更有趣的事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交流会之后，很快就要年末，天气也变得更加寒冷了，高专的绿化上已经遍布黄色的落叶。但在这个时候下雪，还是一种很少见的情况。
白色的小点从天上飘下来的时候，五条悟立刻拉着乙骨去床边看雪了，见五条悟因为下雪而那么兴奋的样子，乙骨原本如同文火慢炖，缓缓燃着的世俗的欲望，也渐渐熄灭了。这种时候硬拉着五条悟上床，反而显得不解风情了。
外面缓缓下落的雪，而他现在在窗边，牵着恋人的手，好像这场雪不停下来，他就可以一直在这里看下去。
因为天气还没冷到可以积雪的程度，这次下的雪也不大，于是很快，地上已经湿漉漉的一片，而天上飘下来的雪花，已经变得稀稀落落，只有夜风中的被雪浸透的寒意，没有一点散去的意思。
“呜，时间已经不早了啊……忧太，今天就先睡吧？下次，想带上忧太一起到北边出差……这个季节，那边已经可以打雪仗了。”
麻烦到需要他和五条悟一起去才能解决的任务，还是不要出现比较好，这么想着，乙骨回答五条悟，“相比因为有任务顺便去，更想单纯的和悟一起出去旅游。”
“还不是平时工作太多了……啊，忧太？你有没有感觉到？里香刚才，好像消失了一样？”
“啊，里香的话，过去冬天也事有过的，像是怕冷所以把自己隐藏起来的行为，咒灵的气息都变得微弱了。”乙骨解释，“其实没关系的，该需要里香出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影响。等天气再缓和起来以后，它就不会这样了。”
“是为了躲避寒冷吗……真是奇妙的诅咒。”直觉并不是这个理由，但并不想和忧太多谈这个问题的五条悟，发现在关灯上床以后，人类的里香也意外的没有出现在他的被窝里捣乱。猜测着是不是他今天和里香说的那些话有效果了，五条悟终于渡过了一个平和的夜晚。既没有被里香骚扰，也没有和乙骨做爱，更没有什么紧急任务打扰，只是手牵着手，不知不觉睡着的夜晚。
难道，雪或者寒冷对里香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第二天早上，乙骨早早起床准备早饭了，而五条悟在早上也有给一年级的课程，于是虽然醒了，但心安理得的窝在被窝里，“咒灵的话，害怕雪和寒冷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你说是不是？”
里香站在窗边，昨天乙骨和五条悟看雪的地方，背对着床上的五条悟，“已经都化掉了啊，也是，那么薄的一层积雪，当然化得很快了……你说得对，咒灵是不会觉得冷的。”
“那么，愿意告诉我一些你的事吗？虽然无法将忧太排除在外，但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的事。”像这样和里香说话的机会还有多少？五条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但是眼前的里香，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了。
似乎已经放下了所有的不甘和敌意。
“那就和你说说吧，关于雪的事情。那是一些如果现在不告诉你的话，再过些时候，也许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记得了的……”里香依然望着窗外，“再深的诅咒也总有一天要消散的，就像昨晚的雪。”
清晨的地面上，只有些许露水的痕迹。
29
“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是一天深夜，我听到忧太在喊我的名字。”里香说着，“第一次以这个形态醒来，这个大多数人都看不见，什么都碰不到的身体。忧太他做了噩梦，因为目睹我的死亡，那时的他常常会因为噩梦在深夜惊醒。”
“我听到他喊我的名字，就会出现在他床边。黑暗的房间里，他看不到我，但总会因为我的存在平静下来。后来，忧太不会再做恶梦了，我也会在深夜里守着他。”
“我是后来才出现的那个……咒灵外表的另一个我，在我死在忧太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忧太当时还是很害怕它的，也不太懂得怎么和一个只有自己看得见的怪物相处，所以，在害怕的时候也不会呼唤她。”
“既然看得见咒灵外表的她，再那次目睹车祸以后也变得能够看见咒灵，很显然如果我希望，忧太也是可以看见我的，但我基本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过。安抚那个咒灵外表的里香已经让那时的忧太精疲力竭，我不想增加他的压力，而且……”说到这里的时候，里香停顿了一下，“你一定想不到吧？那个时候我就思考过了。”
“如果没有我在，忧太怎么办？如果没有我在，在被人欺负的时候，在一个人觉得孤独的时候，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忧太该怎么办呢？我可以打跑那些欺负忧太的小混混，可以代替那些冷漠的同学做忧太的朋友，可以在危险出现的时候保护忧太。如果没有我在，忧太一个人一定不行的……觉得寂寞的时候，我会这么说服自己。”
“但是，我也是思考过另一个问题，如果我一直都在，那么忧太就只能一直被诅咒束缚着，一直停留在失去我的时候，不会有任何改变，不会有任何成长。这样的未来……也并不是我想看到的。但是，即使知道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我既没有说服自己离开忧太的理由，也没有解除诅咒，离开忧太的手段。我只能撕碎那些试图接近忧太的咒灵，阻止那些试图欺负忧太的人类，这样维持着和忧太相守的日子，假装着其实没有发生过任何不幸，也在等待着可能存在的转折出现。”
“于是我等到了你。而现在，曾经无解的问题，因为你出现在忧太身边，变得有答案了。你……要替我在忧太身边陪着他，因为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你要成佛了吗？诅咒要解开了？”听到这里，五条悟终于适时的插上一句话。
“现在还没，但我能感觉到，那一天不远了。不再是忧太的唯一，也找到了可以代替我照顾忧太的你，让诅咒延续下去的执念，已经没有了。啊，可能另一个我会一直陪着忧太的，要走的只是我自己。”里香说着，“你一开始见到我的时候就知道，忧太不知道我的存在，对吧？你知道我不会出现在忧太面前。但是，其实是有一次例外的。忧太其实是见过我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那是我死去第一年的深冬……夜里下着很大的雪。”
不管是高专这里还是乙骨之前居住的市区，冬天下雪的时候，都是很冷的。
“因为没有朋友，忧太开始习惯独自一人。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在公园玩耍。变得不合群需要付出代价，所以啊，导致忧太变成孤单一人的我和另一个我，都尽力保护着他。在不被人打扰的情况下，忧太也会尽力让自己过得开心一点。那次也一样，他找到了一个很漂亮的空地，没有被人践踏过的新雪，厚厚的在地上铺了一层。我看着他一个人搓雪球然后狠狠丢出去，也堆雪人，用雪捏出奇奇怪怪的形状来。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着凉发烧了，在发现自己已经难受的走不动路的时候，也没有力气向别人求救了。更别说那片雪地能保存的那么漂亮，是因为本来就很少有人经过。”
“所以你忍不住出现帮他了？”
“是啊，我得去救忧太。咒灵里香无法理解寒冷的威胁，只是茫然的围着忧太打转，但我还有生为人类时的记忆和常识。我把倒在雪地里快要昏迷的忧太扶起来，搀扶着他往有人经过的小路边去。这副身体并没有多少力量，我们走得很慢。忧太在看到我的时候很高兴，即使他正因为高温而难受得不行……他哑着嗓子说了很多话，有些我在他的梦里听见过，有些我在他的日记本上看见过，还有一些，那时的我也是第一次听到。”从里香的叙述中，五条悟完全感觉到了，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但是他并不担忧，看到如今的乙骨就知道，他当时一定平安渡过了那次危机。
“于是，路过的人注意到了病中的忧太，上前查看后叫了救护车带他看了医生，也联系了忧太的父母。之后，大家都以为忧太是靠自己的意志走到路边得救的。忧太曾透露过，他在发烧的时候看见我了……但所有人都和他说，那是高烧的时候出现的幻觉。说着说着，忧太自己也应该相信这种说法了吧？那是我唯一一次让忧太看见我……可能我真的就是个幻影也说不定，是忧太的幻觉，也是你的幻觉。”里香说到这里时，轻笑了一声，“那之后，忧太已经能好好和那家伙相处了呢……那个咒灵外表的我。虽然外表非常可怕，但只要给她足够的爱，她也不过是个好哄的小女孩罢了。”
“所以，为什么？既然因为你忧太才得救了，之后你不应该心安理得的继续待在他身边吗？”相比忧太身边那个……你可难哄多了。五条悟默默在心里吐槽，知道此刻不该把如此不合时宜的话说出口。
“因为在走到有人会经过的地方，放下忧太让他靠在路边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咒灵是不会觉得寒冷的，但当时她所体会到的那种感觉，大概和寒冷是比较相似的吧？里香想着，“雪地上，只有忧太一个人的脚印。就算可以被看见，可以被触摸到，就算记得生前的所有事情……我已经不是那个和忧太约定终身的里香了。也许我这样可以算是活着，但真正的里香早已死去，就算去诅咒，也无法寻回已经失去的东西。”
“所以，你那时候就想好，会有一天要离开忧太了？”
“如果我不在了，忧太可以过得更好，有什么不可以呢。而且，身为诅咒，我相信着……没有诅咒可以战胜爱意。”说到这里，里香忽然话锋一转，“悟，你爱我吗？”
“……只是觉得你很可怜，偶尔会有一点点可爱。爱的话，应该是没有的吧？”
“真残忍啊，这个时候，都不愿骗我一下。之前和我亲吻和我做爱的时候，就没有过一点点不一样的感觉吗？”
“你不也是在这么残忍的对我吗？虽然从不出现在忧太面前，但在我找你的时候，却最后愿意和我见面，之后甚至还会主动来烦我。连忧太都不告诉的事情，如果我来问你，却愿意让我知道。”五条悟上前一步，“你想把这些对忧太隐瞒一辈子，但又不想真正悄无声息的消失，所以你告诉我，你希望我可以在你消失以后，依旧记得你的存在……就像我曾经很多次做过的那样。等到那个时候，就算我想要将一切真相告诉忧太，忧太应该也只会觉得，你是我为了安慰他而编出的故事吧。你真是……一个很坏的咒灵。”
“对不起。可是，因为你是最强啊，悟。你是绝对的最强……所以，在面对旁人无法承受的悲伤的时候，你也可以微笑着接受它，不是么？甚至现在，你也不会觉得有多悲伤，而更多的是一种已经等待了许久的欣慰，我猜的对吗？用不了多久，你最喜欢的学生终于可以永久摆脱我了，你知道他身上的诅咒已经毫无威胁了。除了和忧太撒娇装哭之外……我从来没见你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悲伤而流泪。”里香没有转身，通过对咒力的感知，她知道，现在五条悟就站在她身后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而我确定我是爱你的，悟。只有在你面前的时候，我好像还活着一般，我一厢情愿的相信着，在忧太带给我的爱恨之外，存在着只属于我对你的心意。”里香伸手揪住自己的胸口。这副咒力构建的和人类有着相似外表的身体只是一个空壳，内部并没有任何人类会有的器官。但现在，她忽然觉得胸口很疼。
“这就是心痛的感觉吗？明明作为怪物的我，不应该再有这种感觉的。好像身体要从胸口裂开了一样，好痛，但是和在战斗中受伤后感觉到的那种痛不一样……如果完全舍弃人的部分，就不会有这种痛苦了吧？但我……怎么能将它们舍弃掉呢。因为出现在你面前，因为和你的相处，才好不容易一点点回忆起来的……珍贵的东西……”
“……里香。”五条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了。要是没有那场车祸的话，里香和忧太，会一直作为幸福的普通人活下去吧？也许忧太还是会因为某个机缘巧合觉醒咒术师的天赋，加入咒术高专成为他的学生……但如果没有过去的那次事故，里香是绝对不可能和他产生交集的人。
如果爱是诅咒，那么主动去询问，去倾听里香的诉说而没有选择拒绝，是否就是自愿的，接受了这份爱意的诅咒呢？之前对里香的询问，他已经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自己并不爱她。显然他的答案没有对里香产生任何的影响，她还是不管不顾的，固执的向他倾诉自己的心意。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把这些事告诉他。
只告诉他一个人。
在里香提到自己已经在消失以后，他刻意的运转六眼去仔细观察，确实在里香的身上看到了逐渐消散的痕迹。不过相比一般的咒灵，这种消散的速度被拉长了几千倍，所以现在的里香，大体上看着还是完整的。
“而你不必在意我，也不必因为我是诅咒而担忧。我只想要你再抱抱我，再抱我一次吧……”
里香的身体在说话间向后倒去，五条悟张开手臂，将咒灵小小的身体搂在身前。和里香的咒力接触的的时候，还是会有那种，浅浅的刺痛感，但随即，里香的身影在他的怀中散去，连同那碰到的时候会觉得有点刺的咒力，也一并消失得连残秽都不曾留下。
“五条老师，早饭做好了。”走进房间的乙骨，被五条悟身边有些冰冷的气场吓了一跳，“老师，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刚才有落叶被风吹进屋里了，忽然觉得有些伤感。”五条悟转过身，“走吧走吧，去吃忧太精心准备的早餐！”
可是，窗户明明一直都是关着的，没有打开过啊。虽然觉得有点疑惑，乙骨还是跟着五条悟转身离去。
落叶，也就是逝去的生命，老师为此觉得悲伤，是在惋惜谁的逝去？乙骨不太喜欢刚刚房间里，五条悟身上的那种情绪。但是，作为咒术师，如果不够强大，遇到危险死去是难以避免的，必然的结局。
强大如五条老师，已经当了这么多年咒术师，当然是已经经历过很多的吧？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的同伴。看着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坐在饭桌前，对他精心准备的早饭大口吃着的五条老师，乙骨一时间有些走神。
他想要老师不再体会到失去的悲伤，可是，现在的他还远远不够，他还得再变强一些，再变强一些……
30
“里香，你还在吗？那天早上我仔细看过了……就算已经在消散中，如果愿意，你其实还是能暂时继续出现在我的面前的。”在那个雪化了的早晨之后，里香再也没有出现在五条悟面前过。
不管他怎么自言自语，那个在忧太不在房间时，总是会找机会出现在他眼前的女孩，就这么忽然的消失了。
其实，细想之下，也没有那么突然……里香决定要离开忧太，当然也会一同离开他吧？说着爱他，说着想要得到他的爱，但真的需要做出决定的时候，里香却能做得比他还要坚定。她真的说放下就放下了。
“原本你就不该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所以现在，我也该开始习惯没有你的世界了……这是你想要我做的吗？里香？因为就算你不在，我也可以把忧太保护得很好？”虽然得不到回应，但里香应该还是可以听到他的声音的，“要是你的时间再多一点就好了，虽然确实我之前好几次都代替你作为忧太的守护者保护他，但是，才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忧太可是很有天赋的哦？他来到我身边以后，就一直在成长着……他会成为可以保护好自己，可以守护身边的人的强者……“
“如果是之前的你，一定会回答我，只要我一个人看着忧太就够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出来？不出来反驳我，不出来纠正我，不评判一下我对你的揣测是否正确？就算是在他和乙骨做爱的时候，里香也再也没出现过了，即使他和乙骨做得再激烈都没用，这让已经适应了被两个人同时满足的五条悟一开始十分的不习惯，调整了好几天才稍好了一些。
在里香不再出现以后五条悟才发现，之前，一直都是里香自己想要见他，他其实没有任何强迫人形里香现身的手段。
初见时曾经用过的那个以威胁忧太的安危来要挟里香的方法早就不管用了，里香知道他是在虚张声势，现在的他当然也不可能再像刚认识不久的时候那样对待忧太。而其它的方法也无从下手，如果乙骨还是刚刚见面的时候，那个迷茫且阴郁的孩子，五条悟可能还有点办法，但是现在，对于已经是亲密无间的恋人的乙骨，对于为了同伴努力着，为了追逐老师的背影努力着的乙骨……他爱护还来不及呢，里香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消失得如此心安理得吧。
“老师？刚刚是有谁打电话过来吗?“知道里香怎么都不会出现以后，五条悟也就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警惕心，于是，偶尔在房间里自言自语的时候，也会被乙骨发现异常。
“嗯，刚刚我是在打电话……忧太，咒灵实在太坏了。“接着乙骨的猜测说下去，很容易就可以蒙混过关了，得到他的肯定后，乙骨就不会再多想了。
“哎？是这样的，咒灵是我们的敌人，书上也教过……“忽然听到五条悟开始骂咒灵，乙骨有些不明所以，只能猜测这和五条悟刚刚接到的电话有关，于是开始顺着五条悟的意思往下说。
“嗯嗯，忧太平时上课真的很认真听讲呢，这么多知识点都背下来了……有些知识点，课本上是没有的，比如有些咒灵，有名有姓会说话的那种咒灵，特别特别坏，忧太以后如果遇到了，绝对要一万个小心。“
一般来说，高专的校园内，是不可能出现什么能威胁到他学生的危险的，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在高专的结界范围内察觉到来自夏油杰的咒力时，五条悟第一时间就朝那个咒力的方向赶去了。对身边在意的人有着一些偏爱，即使是最强，也应当被允许拥有这种程度的私心。现在学校里只有一年级的孩子们和几个教职工在……他可舍不得自己重要的学生受到一点恶意的觊觎。
喝止夏油杰在他的学生面前传教让他离远点的时候，五条悟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本能的去阻止夏油接近乙骨。他没有想过，在好些年以后再见夏油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虽然在之前乙骨和狗卷的任务中已经察觉了夏油是一之前系列事件背后的那个影子，对今天的冲突有过预料，但一上来就被多年不见的最恶诅咒师下达了宣战预告，随后因为顾虑到学生们的安危只能先放夏油离开，和乙骨一起回到宿舍，一路上都在和乙骨说没关系的没事的，五条悟这才发现，真的出现了什么可能威胁乙骨的可能，他所感到的紧张并不比里香少。虽然有时候完全不理解夏油在想什么，但大多数时候，夏油的心思并不难猜。在所有一年级的学生里，被刻意接近的只有忧太一个。能让有着咒灵操术的那家伙惦记的东西，当然只有强大且并不属于他的咒灵了……毫无疑问，夏油就是冲着忧太的诅咒来的。
“老师，我没事的……那家伙只是看上了里香吧？我会服从学校的安排的。”消息传达得很快，夏油杰离开高专以后，应对百鬼夜行的准备已经在各个咒术师组织中开展，学生们当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那天学校的课程已经暂停。部分学生被安排加入战场，但真希和乙骨，却被要求在百鬼当天待在学校留守。
“当然不可能会派忧太去百鬼夜行的现场啊……这次的战斗，你和真希都不许加入。真希是不适合那样的战斗环境，而忧太，作为夏油的目标，如果允许你主动前往战场，岂不是顺了那个坏蛋的意？忧太就当是高专给你喝真希放了一个星期的小长假吧，耐心等这次的事件过去了就好。”五条悟是这么和乙骨说明学校的安排的。
“所以是老师要求我和真希留下的吗？就算那家伙的目标是我，只要是和老师在一起，我一定不会拖后腿，我现在也很强的，我可以——”我可以和老师并肩作战的！乙骨话没说完，就被五条悟的打断了。
“忧太是很厉害啦……但是正面迎击强敌什么的，现在还是老师一个人去比较好。”
“一个人比较好？难道是……如果一起战斗，夏油就会看出我现在是老师的恋人了？”正面迎击强敌乙骨没怎么注意，心思全放在后半句的一个人去上了。
“嗯……忧太的想法怎么忽然这么跳跃了。特级咒术师虽然神通广大，但读心术还不至于。”五条悟摇了摇头，“而且最恶的诅咒师要是那种在意这些的人，也就不至于脑子一热犯蠢最后叛逃了吧。”
“要是他还在，我可没有机会。”乙骨接话道，“但既然是诅咒师，就算以前他和老师在一起过，现在也是敌人了。” 既然是敌人，那么杀掉也没关系吧？
“我以为对忧太来说，以前和我在一起过的人，就算不是诅咒师，也会是敌人呢。“
“以前确实是这么想的啦……但是家入小姐七海先生，甚至伊地知先生，都是很好的人……我不想讨厌他们。所以现在，敌人只有夏油先生一个这样。“
“……等等，忧太，你对和我在一起过的人的定义，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别的不说，七海要是知道他被乙骨当成和自己在一起过的人之一，绝对会生气的……七海可是每次早上从床上爬起来都要反复强调，昨夜只是单纯的炮友关系的那种人。
“哈哈，因为五条老师是特别的，我觉得其他人想要和老师在一起，并非得是我和老师之间这样……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对他们来说，如果像我这样和老师住在一起，倒是有些勉强了。”
“确实，要是住在一起，还是得和忧太一起住最舒心，忧太还特意为了我，去学做甜品……今天也想吃焦糖布丁！”
“焦糖布丁是吗？那就做这个作为今天的饭后甜点！”
在向五条悟确认过，其实只要在百鬼夜行那天不要离开高专，其它时候自由活动也可以，夏油既然下了战书就不会提前出手以后，乙骨悄悄离开了高专一趟。咒术高专的学习生活紧张而又充实，一年级也时不时会有实践任务需要完成，周末当然也不能松懈了练习，其它时间也要和最喜欢的五条老师待在一起，于是忽然有了一个星期完全没有其它事物安排的假期，他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熊猫狗卷在为百鬼夜行的战斗做准备，五条老师更不用说，真希也在忙自己的事情，在学校消磨了两天时间以后，乙骨决定回家一趟看看。
在来到咒术高专以后，他居然一直都没回去过，家里的父母，除了他自己以外全部都是普通人，已经完全适应了咒术师的生活以后，之前确实一直没有一个主动回家看看的理由。
因为咒灵里香的关系，乙骨记忆中自己和家里人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称得上疏远，但这次回到家，父母的反应却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样的亲切，温和……这真的是他的家人吗？还说什么，之前同意他去那个宗教学校学习真是个正确的决定，乙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家人口中那个宗教学校，其实就是在说高专。对于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咒术师以及咒术高专都有一套成熟完整的对外解释说辞，将所有与咒力相关的部分都隐藏起来，只给普通人介绍普通人可以知道的。一年级都学习过如何和普通人交流相关信息，乙骨一边回忆着课上的教导，一边和父母聊起天来。他是意外放假回家，并么有事先知会，一开始并没有抱着能够见到父母两人的预期，结果开门的时候，看见两人都在，双方都觉得很惊喜。
之前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不愿说话……现在变得开朗了，他身上还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啊，是因为之前他无法控制里香，所以只能尽量避免和其它任何人的近距离接触，防止里香做出过激的举动……对于看不到里香的人来说，当然就是认为他独来独往，喜欢安静不够合群了。但现在没关系了，他可以控制着不让里香出现，他可以和他人的正常交流了。而即使看不见咒灵，很多烦恼无法倾诉，很多快乐无法分享，但这种和咒术师的相处中不会出现的，来自普通人的关心，对乙骨来说，依然是很有分量的。
这些他之前因为无法控制里香所放弃的……他并不后悔那么做，但如果他还可以再次拥有，他会好好珍惜。
“学校的老师很关心我……给了我很多的帮助，同学也很友好。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以后没办法经常回来，就算毕业了，学校也会安排工作……对不起，你们知道的，高专是个宗教学校，因为这方面的原因，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们介绍那些……那就聊聊班里的同学？啊，这我可就有很多想说的了……”
笑着答应了家人如果可以多回来看看的请求，乙骨却并不准备那么做。虽然年轻，但他绝不是一个普通咒术师。在五条悟的身边，同为特级，他学到了很多在别处所学不到的知识。如果和家人太过亲近，但又无法给他们安排周到的保护，只会给这些关心他的人们带来不幸。身在咒术界，他还是不要过多的牵扯普通人为好。做出这个决定也许很困难，但乙骨已经想好了，在今天之后尽量不再回家，主动减少和家里的联系。有些事既然五条悟能够做到，他也应该往这个方向努力。他当然是很在乎身边的人的，他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之前有些事情，他想做却不能做。如果说对于咒术高专的同学们，他能做的是，变得更强，从咒灵和诅咒师的手里保护大家的话，对于还是普通人的父母亲人，保持距离，就是最好的关心了吧？
将想要说的话和父母交代得差不多以后，乙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去咒术高专上学的决定有些匆忙，带走的物品当然也不是那么齐全，只是翻了一会，很快他就在书堆下找到了那个陈旧的日记本。
在知道关于里香，咒力，咒术的知识之前，乙骨也曾试着记录过一些他的感受，试着探究过发生在自己和里香身上的真相。只不过无人指导无处寻求帮助，也担忧会因为自己的无知而错上加错，以至于一直没有过多少进展。翻阅自己过去写下的文字时，当时的心情也一并涌上乙骨的心头。害怕已经变成怪物的爱人，想要向其它人寻求帮助，又害怕别人会伤害自己和里香，在知晓了里香的强大以后，也开始担忧不受控制的里香伤到他人。因为一直都在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恐惧着，当时写下的文字，也忠实的记录了那种摇摆不定的心情。
看完一页，乙骨就撕掉一页，这样的记录普通人也许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不会察觉到什么，但如果让懂得咒术的人看到了，绝对会发现问题的，会看出这是个正被诅咒困扰的人留下的记录。而现在的他也不再需要依靠着写下自己的所思所想，看着纸页被墨水填满来取得一点点自欺欺人的安心感。所以，在简单的浏览回顾之后，就这么毁掉最好。
撕下的纸被乙骨用手团成一团，丢进了房间里的垃圾桶。将纸在手里团成球的手感，无端让乙骨想起了五条悟带他去高专选武器的那天。高专的库房里整整齐齐，在架子上陈列着各种常见的不常见的刀枪剑戟，他一排排看过去，觉得哪个有趣，就拿到手里看一看。当然，作为体术新手，他最后选择的，是五条悟为他挑选的那把长刀。
刚刚拿到武器的时候出于好奇也因为无知，乙骨偷偷用手摸过那把刀的锋刃，结果是手指被割破流血，里香差点窜出来要把他刚拿到手的刀掰了。得到武器之后，乙骨开始学着将自己的力量通过手里的刀来使用，而不是直接显现里香，一点点控制自己的咒力，一点点增加自己对诅咒的了解和掌控。如果使用不当，刀刃当然会伤到他自己，但如果能掌握正确的用法，他的刀刃当然只会指向敌人。
手上传来的痛感唤回了乙骨游离的意识，他低下头，惊讶的发现因为撕的太快，自己的手居然被日记本的纸页边缘割伤了。伤口很浅，只流了一点血出来，渗透到纸上，污浊了其中的几个字迹。是第一次和里香接触的那天啊……乙骨阅读那段染血的记录，想起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走近怪物外表的里香，在她的身边伸出手来，颤抖但是坚定的……第一次主动去触碰她。
不同于任何现实中存在的物质，咒灵的躯体那稍稍有些粗糙的，微凉的触感，他现在也没有忘记。
如果说上天带给他的才能是锋利的刀刃，不受约束的对准任何方向，让过去的他因此而困扰，那么和五条悟的相遇，就是为这漫无目的，自由但也不自由的锋刃，指明了一条可以通向更好的未来的前路吧？就算手心鲜血淋漓，就算将要受到束缚，他已经将那危险的刀刃，握在了自己手中。
31
如果过去的我，遇到了现在的我，他会和爸爸妈妈一样觉得惊讶吗？惊讶于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恋人？惊讶我居然有了其它足以让我交付所有信任的朋友？惊讶我就算不依靠里香，也可以继续活下去？丢掉那张带血的纸页，乙骨放慢了撕下新一页的速度，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审视那个如今看来已经有些陌生的自己。
里香是怪物，也是他的庇护者，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也是他尽力所要守护的爱人。是他的自私和贪婪，也是他全部的宽容和忍耐，依赖和期许。
在开始和被诅咒的里香接触以后，他一点点的习惯了里香的存在，并将之真正的，靠近，容纳，接受，让里香成为了他自己的一部分。不会遇到真正的危险，不会陷入真正的孤独，只要有这样的里香在，他就不会真正的不幸。是啊，他固执的拒绝那些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的，或者未发生的……如果意外已经发生，宁可扭曲至此，他也要让事情变成自己勉强能够接受的样子。
一切从他拒绝接受里香的死开始。
如果有一天，他完全失去了里香，那么他自己也会一同死去的……因为里香就是他的一部分，就算诅咒能够解除，他和里香也不会真正的分开。这是他和里香的约定，这是存在于他们之间，联系着他们的爱意，他甚至今天也依旧如此坚信着。
如果让五条老师知道，自己可以死，自己可以为这样的理由而死……会被教训吗？老师会觉得他太幼稚，太不成熟了吗？会批评他，不可以有这么极端的想法吗？如果他不在了，老师会为他难过吗？
……如果他死了，会有其他人代替他，陪伴在老师身边吗？
不，他绝不要看到那种事情发生……
乙骨深吸一口气，呼唤里香，暂且放下了手里的日记本，让里香帮忙，将已经丢到垃圾桶里的部分用咒力搅成无法复原的碎片。
“里香，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呢？我希望自己可以在老师身边，但我又不可能放下和里香你的约定。是这样的，我从一开始就是个贪心的人……就算是死亡也不能改变我的贪婪。甚至比较之下，想要一直留在五条老师身边的愿望，倒是更容易实现的那个。”碎纸的任务很简单，完成了任务的里香像忠诚的小狗一样靠过来，低头寻求乙骨的奖励，乙骨摸了摸咒灵的脑门，笑着对里香说着，“我还是想继续做个贪婪的人，里香你会陪着我的对吧？哪怕那贪婪会将我的所有力量和我的灵魂都吞噬，哪怕我会毁了我自己。你是不会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而无动于衷的，对吗？里香，你会支持我的……五条老师，还有所有关心我的人，请原谅我的任性。”
“忧，太，忧太想，怎么样……都好……”里香笨拙地回应着乙骨。
“虽然里香你有着可怕的外表，有着咒灵的身份……但你不是怪物，是我的诅咒让你变成这样的，是我让你即使死去也无法前往彼岸，得到安宁……虽然还是人类的身体，但我才是真正的怪物。”
“忧太……不要……哭……”
“你已经为了我们的约定付出了太多的代价，那我呢？明明诅咒都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发起的……我又为此付出了什么？我遇到五条老师之前的生活，就算那段日子并不愉快，但那可以称为代价吗？”不再继续看一页撕掉一页，乙骨只是机械着往后翻着，记忆中的自己如此陌生，又有一点点熟悉。
“原来一开始并不是那样的。我和里香在一起的时候，才不会觉得寂寞……可是，既然和里香在一起的时候一点都不寂寞，为什么五条老师在禁闭室问我的时候，我却认同了他呢……那个时候，我已经迷失了啊……为什么……”答案就在眼前，但乙骨只想视而不见。
“因，因为……”咒灵里香缓缓开口了。
不，不要说出来……乙骨知道他接下来会听到什么，但是他甚至没有力气取出声阻止。
“忧太是，人，里香……是，怪物……”
“才不是……不是这样的……里香……在我眼里你不是怪物……”手里的日记本坠落在地，乙骨放任自己的身体失去支撑，只是稍稍往后倒了一点，里香便行动起来，将他抱入怀中。
咒灵的身躯支撑着乙骨的身体，防止他摔倒。这样的行动无需命令，里香就会自动执行。从任何人手里保护乙骨，就是她行动的准则，哪怕乙骨是自己想要伤害自己，也不被允许。
“里香，即，使，变成怪物，也最喜欢忧太了……”
是啊，这份感情，这属于他和里香两个人诅咒……但如果换个说法，这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童话故事的结尾，人和怪物一起消失在丛林的深处，听到这个故事的人，都愿意下意识的相信他们后来一直过着幸福的生活，直到死去，童话就应该是这样的，结局里不该存在诅咒和不幸。
但是现实呢？
“立下誓言的时候，我是真的认为，我可以和里香你，就这样走到人生的尽头的……不会去解除诅咒，也不会想要不一样的生活，更不可能爱上其他人……对不起，里香，我没能再坚持下去，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变了……在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可能还会有别人需要我以后，我想要……被其他人需要……而不是永远都被你保护着……我没办法一直都活在过去，活在你停留的地方。”
“没，关系，忧太……别哭……”似乎是为自己刚刚的发言而感到愧疚，咒灵里香在安慰的话之外，再也不说其它。
怎么没有人来责怪他呢？责怪他的贪婪，责怪他的任性，责难他的一意孤行……就连他的死刑，也在五条悟的出面运作下得以避免即刻执行。大家都是那么的温柔……只有他，在不断的为了自己那扭曲的欲望，给大家添麻烦……
“没关系的，忧太。”恍惚间，乙骨感觉他听到了一个不同于咒灵里香的，少女的声音。这声音存在于很久以前，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过了。
“里香！里香！！刚才是——”最初的震惊过后，乙骨从咒灵里香的怀中脱离，在四周仔细地寻找起来，试图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却一无所获。
就好像刚刚听到的声音只是他自己的幻觉。
把房间收拾了一番，该毁掉的毁掉，该带走的带走以后，乙骨回到客厅，看见了一个大惊喜。
“五条老师！您怎么来了！”他确实有发信息给五条悟报备自己的行动，但只是单纯的报备而已……这两天五条悟那么忙，为什么会硬抽出时间来，在此刻出现在他的家里？
“收拾好了吗忧太？到时候我们一起回高专吧？老师因为关心你，知道你回家的消息以后，也一起过来看看了……什么？要留我们吃过晚饭再走？好啊好啊，打扰啦！”显然，五条悟已经和乙骨的父母聊了好一段时间了，从父母的表情来看，他们对五条悟这个老师非常满意。
“五条老师，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太突然了……这……算是某种程度的见家长了吧……爸爸妈妈会不会看出来他现在正在和五条悟，也就是自己的老师谈恋爱……出于某种莫名奇妙的自信，乙骨觉得全世界所有人，在看到五条悟和他身处同一空间的时候，都能看出他们正在热恋。
“怎么可能，老师和学生在一起这种事，就算是我，也是没脸宣扬的……至少等到你毕业吧。忧太你也专心一点，本来没问题的，可别给你一个不小心弄成有问题了。”五条悟回复得很快。
老师原来也有在在意这个啊……哎，分明强求的那个人是他，如果把他们的关系说出去了，却总是老师被责怪……
这是乙骨最近一段时间吃过的最痛并快乐着的一次晚饭。
离开家的时候乙骨和五条悟一人拎了一个大包，都装满了乙骨从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的物品。
“忧太你这行李的数量，怎么都比一些女孩子都多啊？”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重量，五条悟笑着吐槽乙骨，“该带走的都在这里面了吗？”
“可以带走的，我都带上了。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存在着另一个我，顽固的缩在那个小房间里，不愿离开，哪里都不想去……我带不走他。”乙骨说着，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五条悟理解，而五条悟在听到以后，毫不犹豫了露出了“我懂你”的表情。
“啊，可能还没到时候吧，他只是还在等待。忧太不用担心这个，有些事等到你真正面对的时候，自然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晚上，带着乙骨回高专的五条悟，并没有继续和乙骨待在一起，而是又去找了今天也恰好在 高专的家入硝子。
“如果是觉得这次和特级诅咒师的战斗出现的伤亡规模可能超出以往，叮嘱我做更多准备的话，还是不用了。”
“不是——”
“如果是觉得最近太辛苦了想和我睡觉解压也是不行的，做完我会告诉乙骨。”
“……也不是。在硝子眼里，我就不能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来找你吗？而且为什么是做完再告诉忧太？”在硝子这里，五条悟总是很放松的。他先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后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最后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搁在桌子上，才在椅子上瘫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和硝子说明来意。
“看你养的小狼狗对你发疯很有趣啊。你找我最常见的事情是学生受伤了要我来提供治疗，但是百鬼夜行这不是还没开始吗。”
“是啊，还没开始。我是希望硝子可以找个帮手来，说不定这次夏油杰就死掉了，到时候，我不希望硝子你来处理他的尸体。”
“……你等一下，这个转折有点突然。”硝子愣了愣，对五条悟摆了摆手，“让我思考一下。”
五条悟于是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硝子接受这个信息，几分钟过去以后，硝子终于开口，“我之前以为你和他就会这样继续下去，就算他要死，也不会是你动的手。”
“为什么？因为我以前和杰关系很好？”
“你不是已经这样放过他这么多年了吗……已经快十年了吧。”
“是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当然是时候出现一点变化了，何况这次，他居然拿学生来威胁我，那么大张旗鼓的给整个咒术界下战书。”
“还有呢？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吧，你被某些不长眼的人挑衅的时候还少吗？”
“哈哈，当然，另一个原因，应该是因为我现在和忧太在一起了吧。在教导忧太的时候，我也从忧太身上学到了一些事。比如，爱到底是如何诅咒一个人的。”
“这样啊，就是这么简单？”
“嗯，简单的道理，有时候却没那么容易理解。爱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他做了什么，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可以接受的，都是能够容忍的……因为爱，我能接受这样的任性。而这次我清楚的知道，我已经不爱他了，所以，如果在战场上遇到我，杰会死。”
“谁知道最后会怎么样？他可能会躲着你，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计划的……”就像当初没人知道，夏油为什么忽然从高专叛逃了一样。
“那倒无所谓，我并没有那种非得要杀死谁的执念……只要他别出现在我面前。如果我的学生没事，让他继续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活下去也可以。要是这样的结果，硝子你还有一些其它人应该也会喜欢吧？”
“为什么这么说？”
“本来当咒术师就是容易寂寞的，对硝子你来说，也只有当初的同级能让你产生一点私心了。但是啊，就算我也希望大家可以开心……我也得杀了杰。他是早就应该被行刑的人，他即使悲惨地死去，也是偿还不了那么多死者的怨恨的。”对咒术师来说，普通人的性命并不值得在意。保护普通人，不伤害普通人，在咒灵手下保护普通人，如此规范自己的行为，只是因为咒术界的规定，只是为了获得金钱的报酬，只是因为更加优越的咒术师对无知者的怜悯。比起被屠杀的那些陌生人，认识的人还活着才是更重要的。但五条悟并不是这样想的，硝子知道五条所遵循的，只是他自己的内心。不为钱财，不因怜悯，不为任何冠冕堂皇的常理常规。
面对美丽脆弱的事物散发善意是很容易便能做到的，但在直面丑恶以后，既然能做到并不偏颇的善待，就是因为在五条悟面前时，任何人的善良都显得虚伪自私，所以，才有很多人讨厌他吧。
“你对普通人的态度还是这样的……和对待咒术师一样呢。那些死去的人，难道不会记恨让夏油杰继续苟活了这么久的你吗？”
“记恨我的人可太多了，他们还排不上号。而且啊，不是我自己犯下的过错，我可没有替别人去做出抉择，或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习惯。忧太那样的，我就会给他机会，杰那样的……我给他的时间可够长了。”
“好了，情况我了解了。我会另外找个对咒术师的尸体处理有了解的人和我一起为百鬼夜行待命。如果接收到夏油杰的死讯，就让他去处理。得找个资历比较资深的才行，那可是特级咒术师的尸体……”
“就算是特级咒术师，死掉了以后也只是一团烂肉罢了。”五条悟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咒术师要是在战斗中死去，缺胳膊断腿都是常见的……修补仪容的材料我也先准备着吧。最后一段路，尽量让以前的朋友走得体面一点。”
“就这样了，我还有其它事情，先走一步？”已经把要交代硝子的事情都交代好了小五准备前往下一个工作地点。
“就这样了？”
“难道硝子还有什么疑惑？”
“……没什么，你走吧。”总是这样，觉得不用告诉他的事，五条悟就一句都不会说。这个笨蛋，就算是当初夏油叛逃的事，一开始都不希望她知道……居然被当作那么脆弱的，连这种程度的噩耗都不该接收的人，硝子当时还生气了好一段时间。
“硝子明明是有什么话想问我吧！为什么又憋回去了！”然而这次，五条悟明显是被硝子刚刚的语气勾起了兴趣，“你现在不告诉我，我一个晚上的工作都会无法专心的！”
“别闹别闹，我说还不行吗？除了乙骨以外，还有别人对你产生了一些影响吧？是谁？会是真希吗？不，这完全不像她……”
“嗯……这我不太好说……为什么硝子会提起真希？确实是存在着一个……但……”
“女人的直觉罢了。想不到五条你也会有这一天，会为了某个异性而难过。”
“难过？我才没有。”
“你刚刚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特别像一个被喜欢的女孩甩了的可怜人。”
“……”
“我今晚的直觉这么准吗？难得见到你被怼得说不出话。”硝子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总之，不管她是谁……谢谢她曾经来到你身边吧，五条。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间经历过什么，但她应该是少见的，好好回应了你的善意的人。”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我得走了！再耽误就得用无下限瞬移赶路了！”后悔刚才追问一句了……五条悟开着术式，逃似的飞快跑出了硝子的医务室。
因为走得太快，硝子甚至没来得及出声，告诉五条悟他的眼镜还留在她的办公桌上。
反正那家伙，口袋里应该也常备着绷带吧……硝子拿过五条悟的墨镜，戴在了自己身上。还是那么黑的镜片，透不过一点光亮。当初第一次玩五条悟眼镜的时候硝子还问过他，带上这个什么都看不见啊你怎么走路的。五条悟说没问题，我的眼睛可是六眼，光学意义上的视力完全不工作也没问题。
那真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让她在高专毕业之后，就不敢再与其直视的美。可是五条悟来她这里的时候总是会把眼睛上的遮挡去掉，所以她总是不得不看见。
但也正是这个原因，硝子才真正察觉到了一些，发生在五条悟身上的变化。
那双在提起夏油杰时，总是望向过去的眼睛，在今日，看着的却是未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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