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大學生五条悟,大概是宿五為主的all向~
01
在對大學生來說最為清閒的週六早晨,五条悟史無前例地被不絕於耳的來電鈴聲自睡夢中叫醒時,他還以為是不久前下單的Switch紅藍主機已經效率極佳的到貨,正在催促自己趕緊去取——所以,就連在濃密睫毛上跳動的眼皮和從床鋪上起身前打的超大噴嚏,都只被他當成哪個死對頭在天涯某處的碎嘴所致。
“來啦、來啦——真是的,在早上四點多打電話也太不體貼了,好歹挑個人性點的時間嘛!” 揉揉惺忪的睡眼,他長吁出一口氣,心不甘情不願離開被窩的溫柔鄉。
夜裡的酣睡讓一頭白髮在臥榻中擠壓變形,東翹一根西翹一搓,凌亂得像沒有理毛的波斯貓。由於五条悟的容貌過於出類拔萃——雙眸是晴空般的蔚藍,毛髮是如月色的銀白——即便是不修邊幅的、剛起床的未梳理狀態,倒也有股野性不羈的美。但他腦中可是鐫刻著一冊“帥哥的自我修養”,怎能容忍自己一副奔放雜沓模樣?在手機那頭的話音響起時,五条悟正佇立浴室洗手台的鏡子前,滿口泡沫與薄荷味。
因此,在對方告知他自家財團不僅破業失產、甚至欠了一屁股債的剎那,恰好可以在鏡中清楚地看見精彩的面部表情變化和“咚——”一聲落地的牙刷。在此之前,他大概從未想過自己的臉還能變幻出如此五花八門的慘白驚愕型態。
“等等,你、你說欠了多少?不對,你是詐騙集團吧……!畢竟這種事、怎麼可能會……”說著說著,五条悟的聲音量愈漸細若蚊蚋——他實際上也很清楚這大概率不是欺詐或玩笑話,連一瞬的自我安慰都令人覺得心虛。
五条家是京都一代勢力最為龐大富裕的財閥組織,即便放眼全國那也是數一數二的權威。而五条悟身為集團唯一的掌上明珠,自然是標準的未來接班人、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富二代一名。人人欽羨的金湯匙人生,今朝卻被告知負債百億,五条悟第一次對“一覺醒來天塌了”這句話有了刻骨銘心的體會。
“……先生,您只要打開電視看看新聞,就會知道事實與否了。”電話那頭的語氣帶著些許不耐——這倒也正常,沒人會想陪家財散盡的落魄貴族玩過家家遊戲。實力雄厚的家族一夕垮台,想必新聞媒體會如成群的羊啃食一株稻草般爭先恐後。
“唔……!嗯,我知道了。”最終,五条悟還是選擇認命的接受現實——逃避一向不是上策,這點他是明白的。對面見這小少爺竟意外的容易說話,便也清了清喉嚨進入正題。
“倒也不全是壞消息……根據現有情報,令尊並非因一時的衝動或愚昧而在事業上失了手——大概率是被人所害。他已準備以五条家的名義告上法庭,不過打官司所需的花費也……”
總之,這是一通來宣告五条悟身無分文、從賽級貓變成了流浪貓,除了債務外還有一堆額外花費在虎視眈眈的電話。對方交代完一切事項後掛斷的嘟聲隨即響起,就像冰冷的執行任務機器一樣毫無眷戀。白髮男子愣愣的望著手機屏幕上的“通話已結束”字樣,不知何時已一屁股跌坐在浴室的地板,濺得一身濕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聊齋裡魂魄離形的聶小倩呢。
……啊,不久後房子也會被拿去抵債吧。以後就連坐在這兒都辦不到了,這該如何是好——五条悟擁有一顆理性部分佔絕對優勢的大腦,讓他就算處於狼狽不堪時也能高速運轉、近乎自虐式的考慮起未來。
叮——咚——噹——咚——
像是對被現實迫害而必須自力更生、自食其力、自生自滅的小王子於心不忍般,響亮的門鈴聲打斷他的思緒。五条悟起初還沉浸在方才被投擲的震撼彈中尚未恢復,只是疑惑著想是不是有什麼聲音,仍然端坐在原地。只見那叮咚聲越發急促,最後蓄力完畢般的濃縮在一片寂靜,轉化為門鎖蹺動的喀嚓聲,隨後一張並不陌生的、滿面愁容的臉便映入眼簾。奇特的瀏海、細長的眉眼,比常人還要寬大的耳垂打著兩顆滾圓的耳釘……那是五条悟的莫逆之交夏油傑。就算不看電視播報也會在手機上見到頭條推送,他想必也是在震驚之餘來探望一下自家好兄弟。
“悟,我用你之前給的家門鑰匙……本來沒打算用的,只是按了好幾次門鈴都沒有回應才——唔,你怎麼坐在地上……?你還好嗎?”夏油傑一邊解釋自己不速之客般破門而入的原因,一邊往透出三分之一白色身影的浴室門口走去——見到了裡頭翻倒的漱口杯、散落一地的牙刷和毛巾,以及一隻握著手機呆坐在地的長毛藍眼睛大型緬因。
許是眼見熟悉的面孔、耳聞熟識的嗓音緣故,五条悟終於是從當機的狀態抽身。他抬起頭,藍寶石般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著來者——彷彿看久了會心裡發毛的美麗瓷器人偶。然後他啞著聲、機械式的開口了——
“傑,人類可以靠吃土過活嗎?”
“……啊?”
“悟……你戴著這副墨鏡,面試時老闆看不見眼睛,錄取的機率會比較低哦?”夏油傑望著眼前一身白襯衫、西裝褲,打扮得幹練利落,卻在鼻樑上駕著一只小圓墨鏡的五条悟。這樣的造型用於平時其實無傷大雅,甚至可說是相當潮流時尚,略帶神秘感的全黑鏡片讓隱蔽在後的蒼藍眼眸若隱若現,為生得清純可愛的臉蛋增添幾分酷炫。但在應徵工作時,果然還是坦誠相待更討喜吧。
“哎?是這樣嗎……那我還是不戴吧。嘿、傑!你看我今天這樣好看嗎?”原本和夏油傑並肩而行的、蒲公英般的絨毛腦袋,帶著狡黠的笑容搖頭晃腦的湊了過來,墨鏡一摘招搖起那張白白淨淨的小臉。
這副模樣就像一隻肆無忌憚撒著嬌的小動物……擁有一米九二的高挑身材、還能如魚得水做到這種事的男人,大概除了五条悟外無人能及。
“很好看、很好看……蹭過來的話,會把髮型弄亂的,悟。”夏油傑捏了一把那白裡透紅的臉頰,在上頭留下顏色不深卻足以令人想入非非的淺紅指印。五条悟貓叫似的“噫”了一聲,撫著半邊臉退至幾寸之外,隨後又嘿嘿一笑,下意識地揉起一頭雪色的毛髮。他的五官是機巧伶俐的類型——本人大概也是聰明伶俐,但此時真真笑得有些傻氣。
不是才剛說別弄亂頭髮嗎?夏油傑也笑了,情不自禁、不由自主的一個笑容。
失去了家財萬貫的五条悟並未一蹶不振——不如說,精神抖擻得簡直不像剛破了產的富家公子。雖然事發之初解鎖了傻愣斷線貓咪狀態,卻很快便能進入替未來精打細算的階段,將具價值的所有物拿去抵押、還債時也並不怎麼留戀,冷靜沉著得異於常人。除日常必用品外,麾下的動產與不動產皆全數用於償還滔天的債款,包括當初他考上早稻田後父親贈與的一棟鄰近校區別墅——也就是五条悟讀了近三年大學,一直以來的住處。如今的“五条少爺”,不僅身無分文還無家可歸——所幸身為親友的夏油傑伸出援手,讓他住進了自己位於新宿市中心的舊公寓宿舍,還替這隻初出茅廬的匣中金烏尋找謀生之路。
“悟,我打工的那間火鍋店老闆人很和善,你上次來吃時見過的,記得嗎?他對你印象也好,應該沒可能不用你……但我們目前缺的人手也只有洗碗、掃地等清潔工作,薪水也不高,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夏油傑邊說邊瞄了眼五条悟那一看就沒吃過苦頭的纖纖玉手。貨真價實的十指不沾陽春水……比起憂慮這雙手是否承受得住髒碗和洗潔精的催折,更像是連想像那個畫面都會感到於心不忍。
“放心吧傑!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整整四頁的微積分我都能在一小時內做完,還會怕洗幾個碗嗎?”五条悟握起拳拍拍胸脯,口氣裡有股認為對方的擔心十分好笑的意味。這副雄糾糾氣昂昂的模樣,可謂是初生之犢不懼虎……不知究竟是好是壞?
當成了個除了學校大掃除外就沒做過家事的嬌嬌公主唄……不過這應該是客觀事實才對。夏油傑禁不住在心裡吐槽,又覺得對方的比喻特別搞怪,邊笑著邊搖頭道:“洗碗和算數學可不一樣呀,悟。”
“那麼數學跟洗碗哪個更困難呢,傑?”五条悟偏著腦袋問道。夏油傑是個文科生,單看問題就像是在刻意刁難他一樣,可貓咪的水色眸子又澄澈得真心實意。
“……呃,那還是數學吧。”
“就是說吧!你看看嘛,我數學做得那麼好,區區洗碗怎麼難得倒我?我甚至還可以邊洗邊數一天洗了幾只!”五条悟眉飛色舞的說道,明明連面試地點都還沒到呢,這就開始洋洋得意起來了。
“真是笨蛋……”黑髮男人望著眼前跨著雀躍步伐、一蹦一跳的好友的背影,忍不住低聲呢喃。並非出於譏諷,而是仍然在為飛出溫室的金絲雀擔心不已——希望翅膀不會輕易被磨損。而後他又想起五条悟方才說的“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雖然第一個反應是在心中玩笑似的碎嘴了一句,但夏油傑也清楚他的摯友不是被連根拔起就會枯萎的嬌花。真要比喻的話,五条悟肯定是在白雪紛飛的凜冬中也能屹立不搖的梅花吧?
不過,這種性質類似於“你以為我是誰”或“英雄可不能臨陣脫逃”的話,肯定是他看多了熱血動畫片學來的……夏油傑心中有千言萬語想對這位來日方長、以後甚至要同居的朋友傾訴,但最後他只是輕笑著問了一句:“悟,剛剛的台詞是哪一部動畫裡的?”
“唔?什麼台詞……?剛才說的話,我早就忘記啦!傑的反射弧這麼長,是恐龍嗎?”換來了對方的一記白眼和一截艷紅的小貓舌頭,夏油傑不甘示弱的回應道:“我是恐龍的話,悟多少也得是個始祖鳥吧?”
“什麼……你!明明只有傑才是踩一下要到隔天才會開始痛的恐龍,三角龍、迅猛龍、翼手龍!”
“有沒有小火龍跟快龍?噗哈哈哈——”
二人在車水馬龍的新宿街頭走著,如相聲裡的逗哽和捧哽般嬉笑打鬧,一點也不像將在艱險的社會夾層裡生存、打滾的命苦大學生,任誰看了都要說一句青春無敵。
在那之後,五条悟的面試過程如料想中——不,可以說是超出預期的順利。火鍋店的店長本就對這個和自家員工關係要好的年輕小伙頗有好感,性格又和藹可親,兩人相談甚歡得像是一對忘年之交——而在口試途中加入的老闆娘一見到五条悟,那是一個眉開眼笑、樂不可支啊!毫不掩飾的、直勾勾的目光把他全身上下都掃視了一遍,焦灼的視線連早已習慣萬眾矚目的五条悟都覺得有些不自在,只好故作鎮定的向對方的熱情報以禮貌性微笑。最後店鋪的女主人也不知究竟從他的外表裡參透了些什麼,附在店長耳邊竊竊私語的同時徑直點頭又暗笑——只能說,臉蛋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總之,雖然老闆娘使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順風順水的面試仍讓五条悟喜上眉梢,回程路上差點就要拉著夏油傑到居酒屋大啖幾碗拉麵當作慶功宴——被提醒了他現在應是手頭緊張狀態、要不就多開一包泡麵來吃才打消念頭。
回到公寓後五条悟很快便洗漱完畢,抱著一條長得像灰色火腿腸的抱枕半臥在床上——以前五条悟來夏油傑的居所拜訪時,總會譏笑這塊枕頭的造型過於小眾審美,不過如今他連素來作為床伴的絨毛大耳狗玩偶都成了抵押債務的一環,只能從夏油傑那橫刀奪愛一會兒了。而連床單、床墊都是鼠灰色的臥榻實際上是為單人所設計,要塞下兩個超過一米八的男人實在有些岌岌可危,不過往常五条悟在這兒過夜時總和夏油傑這麼幹,所以早已習慣——畢竟老舊公寓的宿舍,沒可能還有客人專用寢室。
一寸光陰一寸金,夜晚的時間也不能浪費。夏油傑還在浴室裡盥洗,五条悟身著皮卡丘圖樣的睡衣躺在灰撲撲的床上,全神貫注盯著手機螢幕上家教網站的資訊。雖然謀得了火鍋店的打工,那微薄的薪資別說償還負債了,連供給健康男大的伙食都入不敷出——所以,不身兼多職是沒辦法活下去的。夏油傑在那間店的資歷較深、拿的錢較多,卻也仍要兼職給人做家教才勉強得以維生,五条悟依稀記得對方提過,他一週有兩天得抽空教一對雙胞胎小學女生英文。
正在尋找有無徵求理科人才的高時薪工作時,一通電話攔截了他的事業心。來電顯示一串熟悉的號碼,備註上寫著“茂田同學”幾個大字——五条悟“噢”了一聲,不假思索的接了通。
這個人是五条悟的同系學弟兼男朋友……後者雖也是如假包換的身份,每個第一次得知的人總會嚇一大跳。因為茂田是個相貌平凡、身材乾癟、成績表現也並不優秀的,隨便在街上都能找到同樣類型的普通人類,與五条悟站在一起就像名貴的貓主子和他的俗氣奴才。兩人為何能結為情侶也是趣事一件,最初五条悟拒絕了他多少次已經數不清了,但這個茂田發了瘋似的頻頻獻殷勤,從送早餐、送點心到遞飲料、遞圍巾等樣樣都來,持續了將近一年多後終於打動男神的心,在漫天飛舞著花瓣的櫻花樹下被五条悟露齒笑著接受了。由於雙方條件差距過大,二人的結合並不會被當作美談一樁,卻對校裡某部分與茂田相似的男性有勵志效果。
所以,當電話那頭傳出“五条前輩,我們分手吧”這句話時,想必連老天爺也為之一驚——不然,晴朗的夜怎會突然打了個響徹雲霄的旱天雷?
“等等、茂田同學,這是為什麼……?你是、認真的?”五条悟的表情與聲音充滿了不可置信——不過,相比被告知破產那時還差了點。
“……因為,五条前輩現在不是富家子弟了,也就沒有必要……”對面的語氣平板得像毫無感情的人工智慧,五条悟從未想過那道嗓音能夠如此冰冷。
“這是什麼理由啊……!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因為家世嗎?”五条悟錯愕道。他想起過去交往的那段時間裡,確實出手闊綽的給對方送了不少禮、請過好幾頓飯,也是覺得畢竟當初人家苦苦追求了自己那麼久。
“嗯……也不全是如此。大概就是……錢、名聲、長相,僅此而已。因為前輩除了這些就沒有其他可取之處了,現在連優點都只剩下外表,已經不是瑕不掩瑜能混淆過去的程度了。”極為荒唐的理由被茂田說得理所當然,五条悟愣了好一會才略微嗔怒的回應——畢竟突然被對象甩了、又被狗血淋頭的罵了一頓,任誰都無法忍受。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太、太過分了吧,我哪裡惹到……”
“五条前輩的性格很差勁,令人難以忍受。我碰壁了幾十次才終於告白成功,你真的……非常高傲、遙不可及,就算在一起了也還是遙遠得令人絕望。而且每次約會時總要去甜品店坐個一下午,既任性又自我……”被五条悟這麼一問,對方竟真開始一項一項的、報菜名般的列舉,像是想把他攻擊得體無完膚。
“……那不是因為我當時對你還沒有感覺嗎!說得好像我故意拒絕你似的,而且約會的地點也是茂田同學說我想去哪就去哪的…”五条悟這下真義奮填膺了。他沒有少被身邊的同儕碎念過個性壞,平時的嬉笑怒罵隨口回一句你也不遑多讓那都沒什麼,可這次五条悟的男朋友——或許馬上要變成前男友,真是說得太過了。
“還有,前輩替人間蒸發的前任照顧一對兒女,到底是太喜歡他了還是愛好接盤?”茂田對五条悟的解釋不作理會,只是自顧自連珠炮似的說著。
“都說了甚爾不是我的前任!要講幾遍你才能明白……只是個剛好有交集的大叔罷了。再說了,惠跟津美紀兩個連小學都還沒畢業的年紀、沒有成年人照顧,我能坐視不管嗎?現在主要也是由社福機構和與五条家關係要好的企業在打理他倆的起居——”就算說清楚了也沒有用,五条悟是知道的——兩人老早就為了這件事小吵小鬧過一遍又一遍,收養伏黑姐弟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他也複述得快要刻入骨髓烙進唇齒,而對方依然緊咬不放。過去五条悟只當作是伴侶意圖引起自己注意的技倆,現在一看這茂田的態度都要比考大學的高三生還認真。小貓腦袋不明白自家男朋友究竟是想訴求些什麼、渴望改變些什麼,因為伏黑甚爾確實和他沒有那方面的關係、他也無法為了戀愛把倆小孩從自己的人生中抹除。
而通話的彼端那人也已經把五条悟的澄清聽得滾瓜爛熟——他不過是在無理取鬧。茂田並非心胸寬大之人,甚至曾在匿名論壇上發帖詢問相好替別的男人顧孩子是否為正常現象,當時回覆裡排山倒海“前任的棒肯定比你好用”簡直把他本就不多的自尊心搗個粉碎。憶起這件事彷彿舊傷復發,說話的語氣裡又多了幾分殘忍慍怒。
“而且,你說了自己的初吻是給了夏油學長……”
“喂、這件事也是,都提了多少遍了?不是說了那是意外嗎——當時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一時之間沒站穩,跌到傑身上就碰到嘴了!僅此而已。茂田同學,你到底想幹什麼?”對方跟台復讀機般把那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一樣樣列舉,五条悟實在忍無可忍了。
“前輩,你敢說夏油學長對你完全沒意思嗎?”
“這我怎麼可能會知道!我又不是他!我只知道傑和我從高中開始就一直是純粹的摯友、最好的朋友——而且,傑好像……”貓咪的嗷嗷叫聲分貝變大,嘴中那句“傑好像有女朋友”還未說出,外頭便傳來淅淅窣窣的、嘈雜的水聲。雷打過後,開始下雨了。
茂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開口前他做足了心理准備,打算將自己最在意、也是最近剛發生的問題一股腦傾訴而出。
“……上次出去玩的時候,五条前輩不願意和我……我覺得很受傷。”
五条悟聞言瞳孔驟縮,本來蓄勢待發的氣場也消失殆盡——還真給對方找到了他沒法反駁的話題,不禁感到有些窘迫。
大約在幾個禮拜以前——那時的五条悟還是金枝玉葉的小少爺,二人在遊樂場搭了一整天的雲霄飛車、自由落體和大怒神,離開時已鄰近傍晚。正當他想一通電話差遣御用司機來接送時,男朋友便牽著貓爪子給帶到了一間一晚上要價不菲的酒店門口。五条悟當然明白對方想做什麼,他原本也並不排斥——應該說,他以為自己並不排斥。
“那一天……我怕前輩嫌棄寒酸,還特意選了非常昂貴華麗的房間……”
“等等、等等,我什麼時候給了你愛慕虛榮的印象?你別擅自——”五条悟簡直啞口無言。他都能和夏油傑兩人擠在單人床睡一整晚,難道還會挑做那檔事的地方高不高級嗎?
那晚他倆並沒有上壘成功。本來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輕啃著對方的唇舌在床褥間交纏得像蛋糕上融化的奶油和煉乳。可在對方替五条悟褪下內襯,將自己蔚然挺立的性器抵上他雙腿間那道縫時,摟住人脖頸的手掌倏地就放開了。五条悟說自己還沒準備好,最後茂田買的一盒保險套全被拿來吹水球玩了。
“五条前輩根本就不喜歡我……對嗎?”手機裡頭傳來的聲音愈發陰惻。
“不,根本不是你想的那麼一回事——唔……”五条悟急忙整理腦中的詞句和思緒,卻遲遲找不到合適的句子向人好好解釋。在一陣慌亂之中,語氣中的不確定感變得更為明顯了。
他並不是不喜歡他的男朋友。在感情這部分他是問心無愧的,毫無謊言——但,似乎沒有喜歡到能夠和對方做愛。就連五条悟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避諱與情人上床,只是在生平第一次被他人碰觸到身體最隱私的地方時,下意識的就想逃開了。在那之後他思考了很久,甚至想過如果是夏油傑或伏黑甚爾,他的身心靈是否會欣然接受……當然,這種問題沒法輕易確認,最後也是不了了之。如果對茂田說,自己還沒有喜歡他到能行房的程度,肯定更會傷到人吧……
“前輩的臉蛋長得這麼漂亮,想必早就是輛公交車了吧?明明就是因為……我沒有其他男人優越,所以才嫌棄我。”他終於說出口了——茂田一向對自己的生殖器十分自卑,不僅尺寸普通偏小,形狀和顏色也並不好看。在那晚過後,老是暗自覺得五条悟是在挑剔他。
“什……喂,你在說什麼啊。”聽聞這句話的五条悟冷下聲來。他突然間就被澆熄了所有憤怒,連被惡意揣測一事都懶得再反駁——他現在心情異常平靜,若說要有什麼情緒波動較大的行為,那也只有冷笑。
“這樣吧,五条前輩……現在願意跟我做愛的話,我們就不分手,好嗎?”不知為何,電話那頭的聲音無端增添了幾分灼熱——他好像正對某件事保持著極大的自信。
“ …… ”一陣凜冽得能夠凍住烈火的沉默過後,五条悟終於開口說道——
“不要。就算我真的是個公車,也不會給你上的。掰掰啦,茂田同學。”隨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電話掛斷,再行雲流水的把對方從聯絡人欄位拉進了黑名單。
一段戀愛就這麼落幕了……五条悟坐在床上呆望著黑屏的手機螢幕,感到心中有些……空蕩。也許站在裡頭大喊的話會有回音呢?這個想法不由自主從腦海裡冒出時他突地緊緊揪住自己的胸口,像是要把心臟碾碎,捏成火焰燒盡後的一縷灰。
不論以主觀還是客觀的角度來說,他現在都是一個分手失戀的人。但是為什麼……眼角擠不出一滴淚呢?
“悟,你怎麼了?在跟人吵架嗎?”頂著一頭濕髮、身軀被浴巾包裹的夏油傑,打開房門、從走廊探出頭,一臉擔心地問道。
“唔?哦——不是啦!是剛剛有詐騙電話打過來,太死纏爛打了,所以我痛罵了他一頓——哈哈哈!”不想再為遭心事費神,五条悟趕忙擺著手笑了起來。
“嗯……是嗎?”夏油傑一臉狐疑,總覺得他這個摯友的神色不太自然。雖然方才因為正在洗澡而聽不清五条悟在叫罵些什麼,卻精準的捕捉到了與自己的名字類似的讀音。
“真的啦!他打擾我找家教工作了……你看,這是我剛剛看到的,這薪資還不錯吧——不過,傑你能不能先去吹個頭髮?水都滴到地上嘍。”五条悟出示手機頁面上的家教網作證,又笑鬧著支開了對方。
夏油傑離開後,他這才開始仔細端詳為臨機應變而點開的家教招募資料——正好是在尋找能夠輔導高中數理的大學生。上頭的條件有些弔詭,要求已成年和必須是優秀學校的高材生倒是正常,但是“容貌清純可愛”、“皮膚白皙”和“身材高挑”是什麼標準啊!雖說五条悟似乎全都符合來著……
發現上頭還附了照片,他出於好奇也一一點開來看。清一色的粉紅映入眼簾,幾張照片全是一名古銅色肌膚、元氣滿滿的粉髮少年。看起來是個挺純樸的高中生……五条悟這麼想著,這才真正瞥了一眼對方開的薪水。
然後,差點被那多得不像家教會有的時薪給嚇掉了兩顆藍澄澄的眼珠。於是他當機立斷的打開通訊軟體,向聯絡資訊提供的帳號發消息毛遂自薦。
不久後他得知,那個健氣開朗的粉髮男高中生名叫虎杖悠仁,與自己約定好了面試時間的對方家長,叫做兩面宿儺。
tbc.
-寫路人前男友的部分一直覺得很尷尬,因為說服不了自己貓咪會喜歡那種普男……不過他只是起到一個惡役前任作用,以後應該不會再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