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五】无人之境 (连载)

长篇连载,仿上世纪HK黑帮背景



00 楔子•前生

幕天席地的雨。

雨水在肮脏的街道上横流,仿佛想要冲刷一切罪恶。从这里乘坐巴士就能到达繁华的旺角,两地之间的落差却仿佛天堂和地狱。九龙城寨在当时是世界上人口最稠密的地方,而正是因为贫穷,所以人们才要这样聚集在一起,仿佛雨林中蛀蚀朽木的蝼蚁。这里的排水很差,暴雨泛滥后,令人作呕的污水混杂着垃圾、烟头,甚至针管都从下水道口涌了出来,肆意流淌,在暧昧的红灯下散着宛如珠宝的光。

这就是贫民窟,九龙城寨,法律上三不管的地带,名副其实的罪恶之城。据说从前战争时期这里是一座军事要塞,和平年代却被几乎所有人遗忘,于是越来越多的偷渡客、黑帮涌入,没有管辖,没有法律就意味着他们无需操心户籍和税收的问题,完全就像野兽,在弱肉强食的环境里生存下来就是胜利。卖淫、赌博,还有放债和抢劫,在这里都是被默许的。没有规则,黑社会便自然而然地接替了政府,代替政客来翻云覆雨。

当然,城寨也会为相对温和的人提供生存的机会,再血腥的地方也少不了饥饿与病痛,或者说两者跟这些罪恶本来就是密不可分的。偷渡客和本地人都可以一起在楼底开鱼丸店,牙医甚至大部分都是从外面流亡来的医生,选择驻扎在这里是因为城寨是唯一不需要另办执业执照的地方。
这种特殊的环境也招徕了不少年轻人,其中不少还在上学的年纪。对于他们来说,干一桩“大事”远比在五金店做学徒工伟大得多,因为来钱快,在泡妞的时候也有谈资。

“收工收工!”导演扛着喇叭大喊。

一群年轻人乌泱泱地挤进化妆间,九龙气候湿热,穿着戏服连气也透不过来。像他们这种小角色,甚至连化妆师都没有,满面颜料只能自己洗。“哎,今天杰哥也打得好帅啊,”洗脸的时候有人从后面顶了顶夏油肩膀,他回过头,看到一张嬉笑着的年轻的脸。

“没什么,都是随便打打,”夏油客气地回应着。

“别谦虚啦!大家都说你能做打星出道,”那个年轻人搂住他的肩膀,挤眉弄眼的,“再说啦,五条家的少爷跟你关系那样好。听说半个浅水湾的人,都要跟他家银行去借钱呢!”

八卦的当事人一下戏,就给一辆梅赛德斯前呼后拥地给接走了,其余人只能闻闻尾气。除了夏油杰,那个五条家的少爷平日里也不跟他们说话。跟穷到出卖什么都不稀奇的九龙城寨不同,浅水湾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的富人区,在当时更是风光无两,岛上的有钱人基本上都在湾区有套房。如果没有,只能说这个人还不够富有。能给那群人放贷的银行,又是怎样的存在?携着几分好奇,年轻人偷偷打量夏油的反应。

“噢,是这样啊。”夏油的反应还是淡淡的。

“还在聊什么?这样多事,小心给人告了密去,叫人家的保镖把你沉进海里。”不知何时,戴着墨镜的导演已经站在他们身后。来找他聊天的小青年吓了一大跳,喊着“夜蛾大哥”,便像兔子那般一溜烟跑远了。

“夜蛾老师。”夏油叫的倒是循规蹈矩。

“噢,”夜蛾正道粗声应下。比起导演,能够单手扛摄影机的他其实更像个黑社会,一副平框墨镜也遮不住满脸横肉,上身穿的“金利来”衬衫被坚如铁石般的肌肉撑得满满当当,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脑子里也都是这样结实的肌肉。“打的不错,有前途。”最后夜蛾终于憋出了这样一句话。他跟夏油的老家位置有些近,不在一个县,但是都在日本的东北地区,所以对漂泊在外的夏油也多加了些关注。

“我还会继续努力的。”夏油的回答还是那么规范,仿佛不是在九龙影棚里演配角的一个小演员,而是还在中学课堂上回答问题的优等生。有时夜蛾都会产生错觉,这孩子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来香港打拼其实不适合他,在老家念书升学,考上东大似乎才是正确的道路。

“攒够一笔钱,不然你就回去吧?”他犹豫着开口,“考大学什么的也不错。”

“我没打算去上大学啊,那要太多钱了。”夏油笑笑。

夜蛾看着他的眼睛,少年细长的眼睛深不见底。夏油的外形在这个圈子里没有很明显的优势,他的眉眼都很细,鼻梁挺括,眼窝却不深,并非那种典型的美男子长相。但他能打,剧组里一直给他定位的是武生路线,事实证明这个决定相当正确,谁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循规蹈矩,做什么事之前必然会找上级报告的孩子身手那么狠,他的体术甚至没有找老师教过,纯粹是爱好和天赋。而且他也出奇执着,反应在演戏上就是能吃苦,那时候肯演打戏的演员容易出头就是因为敢演的人太少了,当年没有替身什么的,特别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都是自己亲身上阵,骨折都不算意外。

“你小子可以出头的,以后绝对会是个人物。”

“谢谢,”夏油答的还是那样四平八稳。

“……好好干,今晚有活找上也可以接。”夜蛾意味深长地说。

“是。”

一辆丰田车开了过来,停在他们面前。那是来接夜蛾的,晚上他还要跟几个道上的朋友吃饭,司机就是某个组的副手。

车门打开,夜蛾一只脚踏了上去,夏油朝他的背影微微躬身。

“对了,悟的身份敏感……组里人多眼杂,今天那孩子是没什么心眼,以后有人再来找你,或者看到听到有谁问起悟的,都去管管,就说是我不准。”夜蛾忽然回过头,朝他说道。

“……是。”这一次,夏油的回答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这次拍摄搭的影棚离他租的笼屋不远,现在终于下工,夏油回去帮忙把设备都搬上卡车,完事以后准备去领份盒饭吃。他习惯揽活干,全部做完时盒饭已经不剩多少,打开来上面的油都已经快凝固了,暴雨硬生生地浇熄了一点盛夏的温度,好在菜没有坏。

“喂,夏油杰,有姓夏油的在吗?”一个粗犷的声音闯入,引起一阵骚动。

“是我,”夏油主动站了出来。不知何时,摄影棚里来了几个粗犷的男人,背心后边露出了青色的纹身,像是一尊菩萨,可是面目狰狞,正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为了防止弄脏几件有限的衬衫,夏油干活的时候都会把上衣脱了,只剩下一件工字背心,下面是万年不变的黑色阔腿裤,结实耐脏。“请问有什么事吗?”他已经猜到对方的来意,但还是问的很客气。

“听说你身手很厉害,我们拳场想叫你去做代表,帮我们比赛,赢了就行。”领头的男人开门见山。

“从哪里听来的啊,”夏油笑笑。

“你老板给我们看过的,一口价,出场费三万二。”对方直接比了个数字。

夏油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就是夜蛾刚刚提到的“活儿”了,那就是今晚的黑市拳赛。许多港岛的富豪都爱看这种血腥而暴力的搏斗,拳馆甚至会专设赌局来增加营收,而做为噱头的拳手也收入菲薄,只要他们有命去花。剧组的人都知道夜蛾在拍戏上照顾他,一个毫无背景的少年还有机会拿到些十八线角色,而不是跑龙套,然而实情却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夏油很需要钱,演一个十八线角色充其量只能让他交够每月的房租,满足温饱,但是他还有更多想做的事情。

夏油随手拿起椅背上搭着的衬衫,往身上一套。

“那就走吧,”他点头说道。

……

夏油杰从拳馆的后门走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停在道边上的那辆黑色漆面的梅赛德斯,这个四方端正的庞然大物跟周遭狭窄而又杂乱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所谓的“武馆”从外面看来几乎是一座废墟,钢筋和废弃电线从水泥墙中探出头来,里面的空间也不算广阔,就只有一片空地供拳手们对打,而看客们则围坐在四周高处的看台上,古罗马时代血腥的斗兽场遗风在这里再现,只不过相互格斗的不是人与兽,而是人与人——或许这也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夏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外界的空气,闷热、潮湿,雨前的低气压让人的胸口仿佛都被堵着,透不过气来,但至少空气里没有浓腥的铁锈味。

路灯昏暗地照亮前窗,玻璃却是特制的,只能映出车外人的倒影,完全阻隔了想要向内窥视的视线。要驱使这架庞然大物需要极其充沛的马力,与之相配的确实就是V12发动机,当它启动时十二台汽缸理应发出轰鸣。可现在它就是那样沉默而驯服地待在原地,就像古代传说中的名马乌骓,静静地待在这个欲望横流的肮脏地方,让人忍不住好奇它的主人到底是谁。
在港岛上,能够驾驶这种级别名车的,怎么说都是一方大佬的级别。在那些人里面,对黑市拳赛感兴趣的有不少,如果他们要来,拳馆老板绝对要摆低了姿态,来招待这些贵客。但是显然这台车的车主并非今晚的“客人”,它安静地停在哪里,实际上并没有熄火,凑近时仍然能够听到极其微细的机器运行声,显然是在等人。

夏油朝那辆梅赛德斯径直走了过去,微微弯下腰来,敲了敲车窗。“悟,”他叫了一声,车窗应声而下。

车里没有开灯,昏暗一片,只有微弱的路灯灯光照亮。夏油只有十六岁,肩背却已经足够宽阔,遮挡住了那面车窗,只有从他角度才能够看清车主的脸。那是一张白如新雪的脸,五官只能用完美来形容,藏在墨镜后的苍蓝色眼睛在这样暗昧的环境里也仿佛在闪闪发光,就像倒悬的天空。普通人在第一次见到五条悟的脸时都会感到目眩,甚至有些心悸,即使他还是个未长大的少年,可是那种美足以把人逼退。

“欸——真的好慢啊,我在这里等好久了。”五条大声抱怨,车门开启,夏油坐到副驾驶上。“你怎么想到来这种地方参加拳赛啊,都是些杂鱼,没什么意思,玩游戏也就是最低难度副本的程度吧?怪不得人那么少。”话音刚落,他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银色的睫毛在微光底下扑闪,像蝴蝶翅膀。

果然,他扭过头去凑近夏油杰的耳廓,轻声说:“对了,反正人那么少,不然来做吧?”

这样露骨的邀请,就连在夜场坐台卖酒的小姐也不过如此了。可从这个大少爷的嘴里说出来,却并不显得怎样骚情——夏油心想,他大概连怎么做的都不懂呢。车上放东西的凹槽上都是巧克力糖,塞得满满当当的,什么润滑剂和套子都没有,悟是少爷不用操心那些琐事,要做那事儿需得准备什么,他也是不关心的,只是头脑一热,就来撩拨自己了。

夏油伸出手,拨开他柔软的额发,说:“别闹,这里乱七八糟的人很多。”

他这么说是完全有经过深思熟虑的,这处地下拳馆位置很隐蔽,但就跟所有藏匿在暗处的、不那么公开与合法的场所一样,这种地方从不会缺少客人,鱼龙混杂得远超常人想象,城寨里的贫民跟湾区的富豪在同样都可以在坐席上观战。后门那么安静不是因为这里真的荒芜,而是今晚的赛事还没有结束,一墙之隔后血腥的厮杀还在继续,只是因为他在上一场赢了,暂时全身而退而已。

“怎么,你怕啦?”五条的手已经开始在他身下乱七八糟地摸索,都是男人,他很清楚那底下胀硬炽热的触感是什么。车里冷气开的很足,但他和夏油的身上都浸了一层薄薄的汗。

“别闹,”夏油还是说,但声线低沉了不少,傻子都能知道他在忍耐,“不要乱来。”

“会来这种地方,那你也是乱七八糟的人,乱来有什么关系?”

“但你不是啊。”夏油说。上车以后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借着后视镜观察着四周。这辆车那样显眼,如果被好奇心泛滥的狗仔跟到这里,被他们拍到五条家的车竟然泊在黑市拳馆外边,接下来一个月大小八卦杂志的标题都不用发愁了。

“没事啦,反正车窗关着,什么都看不到……”他还在努力反驳,夏油忽然俯下身去,两个人的额头贴在一起,呼吸的热气都吹到对方的脸上。刚刚还在吵着要做爱的五条顿时便僵住了,像只被吓到的猫。夏油实在太了解他了,知道这个嘴上无法无天的少爷其实单纯的就像一张没被涂写过的白纸。

“先别说话,”夏油猝不及防地亲了一下他的嘴角,五条不甘示弱地又亲回去,但也只能嘴唇碰碰,他还不会那种需要深入的吻。刚刚从拳场上退下来,夏油身上的衣服还有点脏,虽然他特意换了那件衬衫,但在这个暴雨后潮热的夜晚它还是有些被汗湿了。

外边暴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天空黑得就像泼墨,豆大的雨滴砸在车上,车内却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夏油坐在副驾驶上,搏斗时分泌的肾上腺素仍未退去,他感到自己今晚有些失控。夏油本来想亲一亲他敷衍过去,但是身体的反应没办法作假,空调开的那么大,一点欲望消减的征兆都没有。更何况五条也太喜欢撒娇了,就要往他身上蹭,“不然你帮我摸摸,我也来帮你。”

夏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只手忽然伸入五条的衬衫里面,微微结着粗茧的手指捏住了未经人事的乳头,开始熟练地揉捏起来。五条悟被他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叫出声来,想想却又觉得这样有些没出息,便咬着嘴唇忍了下来。

“轻,轻点!好奇怪……”

没过多久五条就忍不下去了,开始夏油平日里在剧组帮工,什么粗活重活都会揽来做,但其实他是个非常细致的人,找准了五条反应大的地方,就会稍稍加重点力气去调拨玩弄,没多久五条便蜷在他怀里,整个人舒服得脊背都弓起来,急促地喘着气。

“这样可以了吗?只是想舒服的话,”夏油又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吹气,“哎呀,悟的前面都已经湿了。”五条腰上的金属内扣已经被解开,被他的手拢着,那地方半软不硬的,水倒是流了不少。

五条的身体比平常人还要敏感得多,被他这样轻拢慢捻地玩着,已经有了点狼狈的征兆,整个人就像溺了水那样死死扒在夏油身上,好不容易才开口:“谁…谁说可以了,我也要碰你的!”

夏油知道他对自己单方面被玩得丢盔弃甲很在意,还想挽回点场子,忍不住笑笑:“行啊,那你也来。”他隐约感到今晚有些要越界了,也许真的是因为刚刚从拳赛下来,热度还未平息。但被喜欢的人这样生涩地撩拨,是个男人也顶不住。

五条悟也摸索着探入他的身下,为了活动方便,夏油穿的是阔腿裤,不用扣的那种。刚被褪下来一点,涨紫的巨物就跳了出来,差点抽到五条的脸上。“怎么这么大啊,”五条嘟囔了一句,忽然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埋头下去,含住了鸡蛋大的前端。

任是夏油也想不到他会这样,就算是那些楼凤暗娼都不一定愿意给客人这样服务,但五条却为他做了,被湿软的口腔包裹的那一瞬间夏油的下腹都绷紧了,下意识地抓住他的头发,侧过脸去观察四周,所幸并没有什么异动。

“还能变大啊,好神奇…”而且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一边像舔冰棒那样在青筋暴起的柱身上舔舐,极具视觉刺激效果,实际上却延长了得到快感的时间,隔靴搔痒那样的,欲望很难宣泄。

“感觉怎么样?”五条看着他,眼睛里还亮晶晶的。

“一般…”其实夏油忍得都出冷汗了,额前的刘海沾在皮肤上,但又舍不得压着五条的头强迫他深喉,只能忍着。

要是让五条家发现他们视若珍宝的少爷给一个栖身城寨的小子嗦鸡巴,隔天他的尸体大概就会在沙田湾的海滩上被发现吧?他这样想着,算是给自己分散注意力。

“别总用舌尖,要用舌头来舔……”

夏油终于忍受不了他这样乱来了,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五条就像猫一样舒服地眯起眼,果真听话地用上了舌面。

“可以含进去了,最好吸一下。……对,悟真是聪明的孩子。”

发现诱哄能够奏效,夏油立刻得寸进尺了起来。他的这个朋友毕竟是孩子心性,吃软不吃硬,只要一点表扬就会变得比平时更有精神。即便淡粉色的薄唇都肿了起来,五条还是毫不犹豫地张开嘴,把硕大的龟头含入口中。毕竟是第一次,他还不能太习惯那种味道,只能频繁地吮吸着,发出啧啧的水声。虽然还未成年,但是夏油的尺寸可以说是到达了夸张的地步,想要完全纳入口腔实在是一种挑战。虽然想像着那是最喜欢的哈根达斯冰棒,但是嘴里腥膻的雄性气味骗不了人。

“还能再进去一些吗?嗯,悟真的很努力啊,果然可以做到。”

五条尽量调整着口咽部的活动,避免反射引起的呕吐,好让男人的阴茎进入更深的地方,鼻尖几乎都要蹭到夏油的阴毛。尽管是第一次替人口交,还显得有些生涩,但他也足够聪明,无师自通地领会了深喉的技巧。

“真好……好厉害啊,不愧是悟……”

“咳、呜呜……”

在驾驶座上趴下来给人含几把就已经足够辛苦了,尽管夏油没有强迫他,可是男人的本性就是追逐快感,就算再怎样温柔,夏油仍然在挺腰深入侵犯他的咽喉,又会退出一点,再次进入。精致的脸在这样的侵犯下都被顶的变形,生理性的泪水不断地跟着唾液流下,打湿了真皮垫子。

终于,夏油低低地叹了口气。在射精之前他及时退了出去,自己用手撸了出来,白浊液体都被准备好的纸巾擦的干干净净。

“好了,现在轮到我了吧?”

五条期待地看着他,夏油明白今晚他的兴致大概特别好,到现在都还没有玩够。于是他直接解开了五条松松垮垮的衬衫扣——这件衣服拥有大多数奢侈品牌的共性,昂贵、布料柔滑而脆弱,随便往两边一扯就彻底散开。

悟的身材修长,皮肤比女人还要白皙细腻,也许这就是他的体质格外敏感的缘故。虽是毫无疑问的少年,可是淡粉色的乳头,还有缺乏色素的身体反而更加令人遐思。

“这里也肿了起来,回去要擦点药。”

“知道了,啰嗦……嗯!”

五条猝不及防地呻吟,因为乳头再次被夏油捏在手里。这里算是被一手开发出来的敏感带 被用凌虐的力道去揉捏时,总会有种奇异的快感。

“真可爱。”

夏油的手不再留恋胸膛,而是重新伸入了刚刚已经玩弄过的地方。只进去一跟手指,五条就像猫那样呜咽起来,不需要别的润滑,分身前段流出来的淫液就已经足够用了。“难受了就跟我说一声,”夏油又亲了亲他被汗湿的额头。

“啰嗦……”

等两人折腾完,差不多半个小时都要过去了。五条悟的心性还跟孩子差不多,刚刚只是兴趣来了,嚷嚷着要做;实际上五条家将他管的很严,以至于小少爷在这档子事上相当缺乏常识,被夏油哄着用手弄出来一发,他就心满意足了,衣衫不整地靠在驾驶座的皮垫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夏油的衣角玩。

“你衣服上有血诶。”五条还是懒洋洋的,手指上的动作却蓦地停了,“有人能伤到你?”

夏油摇头:“不是。只不过在我旁边有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把另一人的耳朵咬下了半边。”

“哦,”五条淡淡地说,“杂鱼打架嘛,就是很难看的。”他又想了想:“不然我哪天也上台试试,戴个头盔什么的,跟假面超人一样……被认出来也没事啦,正好让那些老古董看看,他们想杀的人其实随便就能把他们的脑袋拧掉。”

好像是在说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他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大声鼓掌,为这个绝妙的点子庆贺,浑然不觉刚刚说出的那番话有多么惊世骇俗。暴雨之下,这台车的雨刷器自己启动了,不断地刷去覆盖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远处的天际有电光闪过,刹那间照亮了倒映在窗上五条的脸,看上去没有任何心事,那些关于死的话题也跟他无关那样。

“不行。”夏油垂下眼,看着自己平放在膝盖上的手,现在它们都无声地攥紧成拳,“道上盯着你的人太多了,这种地方太乱,原本我就是不赞成你来的。”

“但我还是来了,”五条特别得意地笑。他一这样笑就会露出那排雪白的牙齿,而且他的犬齿尖尖的,很容易就让人想起猫科的小动物。

“又威胁了谁给你传递情报啊?”

“伊地知。他现在在道具组打工,所以都会走的很晚。我给了他一部手机,看到你去哪儿了就给我发短信。”五条灵巧地玩着手里的小物件,那是部滑盖手机,在十年后被市场淘汰了,在当初却是含有的奢侈品。

夏油愣了一下,在脑内回想这个人名,只有一道稀薄的影子……他其实是知道那个小自己两岁的后辈的,但是不算特别熟络。那个后辈做事情很认真,所以很多琐事都被推到他身上,可是这样子他本人的存在感就不剩多少了。五条选这个人做眼线,显然不是随意为之。

“这样啊,”夏油点了点头,望向窗外,路灯微弱的光在这个风雨晦暗的夜里宛如萤火,地上已经聚起水流。外面的雨还没有停,但是这里地势低洼,没过多久就会被淹掉,那就不好走了。

“要走了,我来开车吧。”他说。

“好啊好啊。”五条立刻就答应了。比起当司机,他更习惯坐在后座超大的真皮沙发上。

两个人调换了位置,夏油熟练地踩下踏板,按下操作台上的启动键,车前大灯亮起,宛如流星雨般划破深不见底的黑夜。在暴雨中发动机掀起滚滚声浪,漆黑的车身往前滑行驶入雨中,拐上了去往清水湾的公路。

“今天拍摄还顺利吗?”夏油问。

“还好吧,摄影师很麻烦,要求这要求那的。早知道就把他狠揍一顿好了。还不是你叫我别打人。”

“他也是为了最后成片的效果,而且你一动手,到时候又会有负面新闻穿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哼,我又不会一辈子做模特。演戏还有意思一点。”

“你也不会一辈子都演戏的。”

“杰要是做演员的话,那我也要做。”五条毫不犹豫地说。

夏油无声地笑笑,他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度,因为五条说到就会做到,他有这样的家世和能力。

五条和他都不是港岛上的人,老家都在日本,只是他出身在东北部一个盛产农产品和木材的乡下,而五条家是京都历史悠久的黑道,跟商政两届来往密切。叼着金汤匙出生大概就是对他人生的最好诠释,这台价值数百万的梅赛德斯对于他而言就是个大一些的玩具,上手就能玩。原本坐在驾驶位上的应该是月薪八万港币的司机,但是悟想来找他,就开着这俩轿车来了。

“因为我想看看你嘛!要是让姆妈和管家他们知道了,又要啰嗦,所以我拿了钥匙就来了。”

五条说的总是那么轻描淡写,这句话在别人听来大概只会觉得他是个顽劣的公子哥,可是夏油知道现实却远没有那么简单。夏油离开老家是因为需要钱,他是个孤儿,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所以偷渡到了这里。而五条背井离乡是因为在京都,想要暗杀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从小到大在他身边光是被刺客误杀的保镖就有三个。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其实远渡到港岛完全是五条的决定,正好夜蛾和这些黑道世家有些交情,于是五条家干脆把这个珍贵又任性的少爷交到了他手上。

如今夜蛾正道明面上的身份是导演,还是业内最大的制片公司背后的掌权人,由他经手的影片都是万人空巷。很少有人知道他出身是东京的黑帮,从横滨港的货轮偷渡过来,几经打拼才站稳了脚跟。有不少当地的黑社会都来找他投资,也是通过电影把那些钱洗干净。,本来他也不用演戏的,凭着这张漂亮的脸拍拍艺术照,做模特总比演员要轻松的多,可是五条悟就是看什么都新鲜,比起在摄影棚里当个被摆弄的“人偶”还是演戏更有意思,硬是挤进了新片的演员组,认识了当时在里面跑龙套的夏油。

五条进组以后很多人明面上不说什么,但私底下都挺有微词的。最紧张的就是饰演女主的那个演员,她本来也是明艳长相,事业最好的时候,背后也有金主捧着,可是她的脸被五条一比,完全就黯然失色了。在别人看来五条的性格也有些怪,刚来影棚的时候总是冷着一张脸,墨镜也不摘下来,完全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没人敢得罪他,但也都敬而远之,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下戏以后五条就一个人坐在高处的台阶上嚼泡泡糖,把彩色的糖果吹得很大,就像一个小小的气球,形单影只的有种说不出的孤独。最后夏油看不下去,拿着自己的盒饭上去问他要不要吃。其实他也没指望这个传说中的少爷会看得上这种批发制作的便宜饭菜,但是五条竟然答应了,开开心心地把塑料饭盒接过去,打开就吃了起来……

夏油也奇怪过,要说奉承,组里也不会缺能来事的人精,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五条吃过其他人给的盒饭。而五条给出的答案也很简单:“我不喜欢他们,看他们不顺眼。”

那我呢?夏油忍不住问。

当然是你看的顺眼呀。五条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过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很理所当然,就连恃宠而骄都是理所当然的。

……

轿车在公路上飞驰,窗外逐渐明亮起来,上到环岛公路以后路灯明显就变得明亮了,只是能见度仍然很低,橘色的灯光被防风玻璃上乱流的雨水模糊成一片。

“呼……刚才本来还想让你射在我的嘴里呢,”五条看着窗外的大雨发呆,语气竟然有点失落。

“别闹。”夏油说,“那东西又难吃,你吐了要怎么办。”

“不会的啦。我想吞下去。”五条笑嘻嘻地,“我专门找人问过的,在包房里做这种服务很贵。但是我只给你做哦,而且不收费。”

“少学点这些。”夏油对于这番问题发言有些哭笑不得,“那些妓女只是跟客人做生意……给了钱,那就是生意了。你不用做这些的。”他想了想又说:“我也买不起。”

“我知道,只是开个玩笑嘛。”五条懒懒地说,“反正杰喜欢我。”

夏油的心微微抽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在梦里踩空悬崖,忽然掉了下去。

他望向后视镜,默不作声地打量这五条完美到宛如雪下春峰的侧脸,心想虽然他不识世事,但有时却真是颖悟到了可怕的地步。有这份通透,不能理解人心也不算问题吧?反正其实他什么都知道,随随便便就能点破自己藏在最深处的心事。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样?”他沉默了很久,终于问道。

“怎么会啊?”五条第一次愣住了,显然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皱起眉头,很苦恼地想了一下,“你是觉得做演员不能出头吗?可是你打的很好啊,现在流行武打片,要红只是时间问题。想要赚钱去打打黑拳也没事的,认识黑帮的明星都很多,无论你做什么,肯定都有出路,我们在一起就好啦。”

五条觉得这个答案真的很完美,他不明白为什么夏油要问出这个问题,但是能够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像被暗杀啊,被狗仔队曝光他去打架斗殴的黑料啊,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反正长大以后那些杂鱼又动不了他,八卦杂志的新闻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可能会有人对着报纸指指点点,可他平时没事干就喜欢打游戏,根本想不起来这些琐事……可能因为人生太顺利了,一出生什么都有,他对什么都没有特别的兴趣,也想不到有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人生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喜欢他,而他也很喜欢夏油杰。

那就完全没问题了吧?完全就是游戏里的全档通关he,金瓯无缺。喜欢的人不就该在一起吗?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夏油分开,无论夏油要干什么,他也去干就行了,反正他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

“没关系,都是我开玩笑的。”夏油说,“我肯定是要和悟站在一起的啊。”

“这个笑话不好笑,”五条嘀咕,但是很快又高兴起来,“不然我们一起当影帝怎么样?三年内我们就把金像奖捧回来!”

“影帝好像只能颁给一个人。”

“那就劈开好了,一人一份,多大点事。”他开始从杂物箱里掏糖果吃。

“回去以后记得刷牙。”夏油说,“上次你牙疼,医生帮你把虫洞补好了,可是不注意还是会再长。”

五条的思维永远跳跃得像空中的抛接球,或者在洞穴里乱窜的白兔子,天马行空到叫人跟不上,可夏油却很愿意听他絮絮叨叨地说这些漫无边际的话,这样仿佛他也没有什么烦恼了。和五条悟不一样,夏油似乎天生就是个爱操心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会想要很多东西,什么都渴望握在手里,所以总得一步步地盘算,总怕那些拥有的总有一天会离他而去。刚才他问出来那个问题,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有一天会离开五条,而是他害怕自己失去他。

像他们这种赤手空拳的人就是这样的,一无所有的时候什么都不怕,可是一旦拥有了什么,就会把手紧紧攥住,死也不肯放开。

“真的好啰嗦啊,这种小事就不要天天提醒啦,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五条吐了吐舌头。

“算了,反正都有人提醒你吧。”夏油不打算在这个方面上跟他置气。

“他们才不会说这些话呢,每天只会好好好、是是是,不然就是‘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无聊死了。”五条哼声说道。

夏油杰也见过他所说的那些“无聊”的佣人,他们大多都是从京都的五条本家跟来的,有些甚至还有些微弱的血缘关系。那个年轻人来跟他八卦,说起“半个浅水湾的富人都来跟五条家银行借钱”的传言,其实都不算夸张。在寸土寸金的港岛,他住的地方是一处独栋的别墅,前海后山,围墙高达四米,附近还安置着红外线装置,有陌生人员侵入警报器就会蜂鸣,防卫森严得就像织田信长所建立的安土城。那天其实是剧组杀青,五条醉得人事不知被他送回来。穿着和服的护院客气而戒备地把他挡在门外,说十分感谢您把少爷带回来,天这么晚了,要不要来一晚茶泡饭呢?夏油就知道这是在隐晦地提示自己该走了。

五条很喜欢他没有错,可是在别人看来,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待会到你家门口,我就把你放下来?”夏油说。

“好啊。”五条没心没肺地说。

夏油无声地笑笑,心想悟应该不知道他喝醉的时候在出租车上靠着自己的肩膀颠簸一路都没有醒,那天跟今天不同,天气很晴朗,海面上都倒映着点点星光。后来他被接进了别墅里边,夏油站在台阶下远远地看着,抽烟,橙红的火光在夜风里摇晃,最终被按熄在石砖上。

烟不错啊,一个穿着套头卫衣的男人笑着说。擦肩而过的瞬间,夏油注意到他嘴角上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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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楔子•不速之客

“你的烟不错,”穿着卫衣外套的男人笑着说道。他的半张脸都被隐藏在兜帽之下,五官看不分明,只能确定他的嘴角有一道疤。

这是个藏匿气息的高手,夏油愣了一下,神情随之变得戒备起来。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可当男人说出那句话之前,夏油都未曾发现他的存在。

“利群,你也要来一支吗?”他笑笑问道,心里却在想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算啦,我儿子不喜欢烟味。”男人大大咧咧地摇手,忽然指了指不远处的海湾,那里矗立着一栋三层楼高的和式别墅,高而坚实的围墙阻挡了他们的视线。别墅里亮起的灯光在不断闪烁,倒映在海水里,就像一个人安静的眼睛。

“你跟那栋屋子的主人认识?”沉默了许久,男人又问。

“不认识,只是受别人所托,送他回来。”夏油顺口扯了句谎,直觉告诉他这个陌生人很危险,他的体格健硕,看起来像个落魄的游民,却有蛇一般的狡黠。最重要的是在这样深的夜里,他还在五条的别墅附近闲逛,让夏油完全提起了警惕。

“哈哈,”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男人竟然弓起腰狂笑起来。可以肯定他是个令人惊艳的男人,虽然看不清面目,但也能察觉到他的轮廓英俊,柔软而漆黑的鬓发从帽檐垂落,肌肉线条凌厉而优美,堪称性感。这样的人在欢场会很受欢迎,无论哪个年龄段的女人都会情不自禁地被这种富有荷尔蒙的倒三角身形男性吸引。兜帽男自然而然地从夏油手中拿过打火机,从裤兜里抽出一条皱巴巴的纸烟,点燃,然后吞云吐雾。

夏油提醒他:“你儿子不喜欢烟味。”

“随便他,”男人把打火机扔回给他,“反正今晚我也不会回去,还是在外面赌马和泡女人比较爽啊。”

这是什么样的人渣发言啊,夏油心想。如果在平时他肯定会义正辞严地驳斥这个家长的不负责任,可现在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另一个地方。和自己一样,男人也在遥遥地望着浅水湾旁的别墅。这里本来是外人不会进来的地方,普通市民根本想不到要靠近这片海滩,众所周知这里的山陵和海岸都是名门所属,一不留神就会被安上“擅闯私宅”的罪名,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能够无声无息接近他的高手。

“五条家的少爷就住在这里,对吧。”男人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感叹着说,“在这个弹丸之地,这处别墅简直就是传说中关押公主的堡垒。”

话音未落,一把折叠匕首已经冰冷地抵在他的颈侧。再往前几分他的颈动脉就会被刀刃割破,可能天亮时留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尸体了。眼前这个少年的反应比想象中还要凶狠,他甚至不关心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仅仅因为他可能对五条悟有威胁,他就打算杀了他。

“别那么心急嘛,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五条家的坊会来到这种地方吗?”男人说。

“抱歉,我没有兴趣。”夏油冷冷地说,“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燃烧的纸烟在空气中散发出刺鼻的焦味,劣质烟的纸卷燃烧性不好,总会有一些多余的味道。这种气味在他蜗居的地带中比比皆是,落魄的男人蹲在街头抽烟,下巴上满是懒得剃净的胡茬,身上大约还带着宿醉的酒味。有时仅凭嗅觉就能够认出一个人来自哪里,眼前这个人大概就是个例子。

夏油持刀的手仍旧很稳:“你也是九龙城寨的居民…为什么会知道五条别墅的地址?难道背后有人雇佣你吗,大概出了不少钱吧。”

“反应挺快的嘛。不过很可惜,你的猜想错了一半,我只是正好知道这里风景不错才过来散心的,跟雇主可没有什么关系。这里是整个港岛最好的地方,远离尘嚣,地势又在高处,轻而易举地就可以俯瞰海面。我儿子喜欢看一些古代的神话,那些神明无一例外地都喜欢住在高处。”男人说。

话音未落,他忽地翻身往后仰去,精悍的腰背此时以不可思议的曲度弯折,脱离了刀刃的桎梏!夏油吃了一惊,紧急后撤,可是男人的左脚高踢,凌厉地击中了他握刀的手腕。

那柄匕首在半空中以诡异的弧度翻转飞出,折射出冷月般的光。

“嘶。”夏油半跪在地上,被他紧紧捏住的那只手腕畸形地垂落,皮肤可见淤青,毫无疑问是骨折了。

他更加用力地握住了那只受伤的手,猛地往后一掰…又往里一按!只听“咔哒”一声闷响,比之前猛烈数倍的剧痛袭来,夏油知道自己把断掉的桡骨接上了。

“不错啊,还能够给自己复位,省了一笔去找大夫的钱。”冰冷的枪口对准他的额头,局势逆转。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眼睛,“现在轮到我提问啦。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五条家允许你进入这里?”

“夏油杰,我的名字。跟你一样,我也是九龙城寨的居民,开车、跑腿,什么都做。”夏油缓缓地说,“我跟五条家的人并不认识,只是恰巧和五条悟在一个剧组。今天他喝醉了,不想让家里的司机来接,所以导演让我把他送回来。”

“不用说你的名字,我对男人的名字不感兴趣。”男人嗤笑了一声:“不过那个少爷还真是够任性的。”

“你认识他?”

“呵呵,像我这种下三滥,怎么可能认识五条家尊贵的少爷呢。”男人把快要燃尽的烟扔在脚下,踩熄:“你是个挺精明的人,如果不是恰好看到你和他一起从车上下来,说不定我也会信你的谎话。只可惜我的眼神很好。”

“如果你要对悟不利,那么我就会杀了你。”夏油说。

“别那么紧张,今晚我并不打算动手。没有好处就让自己多扛上一条人命,那台划不来了。”男人把手枪收了回去,耸耸肩膀:“其实只是看到你在这里,所以没事想要聊聊而已。等到会去那么杂乱不堪的下半城,现在看到的这一切都会像做梦一般吧?”

“比起做梦,我还是会选择现实。”

男人咧嘴笑笑:“果然,你这家伙简直正经到了无聊的地步。”

无聊吗…夏油皱起眉头,他当然也会做梦的,在梦里他带着悟在游乐园里约会,巨大的鲸鲨从玻璃幕墙前缓慢地游过,两个人的手温暖地握在一起。可是梦有什么意义呢?它不会改变自己一无所有的现实,只会让人在醒来时徒增怅惘而已。所以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抓住所有的机会往上爬。

“没有意义?现在就下定论还为时尚早吧。要知道人的欲望可是无止境的,现在你能够说出这种正论,只是因为从来没有想过‘梦境也可以变成现实’的可能罢了。这世上可有的是贪得无厌的蠢材,就算玩过猎杀游戏,也建立过豢养少女的农场,但还在不知足地幻想着能够随心所欲实现美梦的乐园。如果你拥有这种权力,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噢?”男人不无讽刺地说道。

“人之所以为人,总是需要一点克制的。”夏油淡淡地说。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算了,反正你大概也没到那个阶段吧。”男人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再往下说那就透露太多了,监视着这里的耳目可不少,说不定就连我也会被灭口。反正像你这样精明透顶的家伙,用不了多久就能察觉到真相的。”

夏油抬起头,在这个晴朗的夜晚,金星在西方临近海面的地方熠熠发光。它在中国古代被称为“太白”、“明星”或“大嚣”,听名字就知道它本应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可是今晚还有一颗星的光亮胜过了它,那颗就高悬在他们的头顶,闪烁着猩红的光。

那是一颗人造的卫星,负责整个港岛的通讯。

“你从城寨来到这里,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夏油问道。他并非不能领会那些抽象对话里的深意,但他想象不出对方这样做的动机。

“啧,不过就是无聊而已。放宽心吧,小子,如果我真的要杀你,在今晚咱俩第一次对话开始之前,你就已经断气了。”

他背对着夏油挥了挥手,背影看上去有些佝偻,跟城寨里所有的落魄醉汉没有差别,仿佛刚才两人之间的搏杀不过是一场幻觉…可夏油知道那不是做梦,那个人显然不是那种能够真正融入社会的人,就算是下城区那些最底层的渣滓也不是他的同类,就好像一匹狼混入流浪的狗群,仍然会是最凶狠的那一只。夏油承认他是对的,这匹狼在深夜闯入了五条家的领地,但它的目的并不是捕猎,只是悠然而孤独地从林地旁经过。他和男人其实也不是同类,但在短暂的交谈里,这个陌生人确实让他窥到了一些秘密。

男人走到热闹的街头,这里曾经是香料贩子们集中摊售的地带,如今已经成为一段繁华的街道。据说隔水相望的沙洲上盛产过一种珍贵的香木,制成的线香沉静而清幽,被试作无上贡品,然而如今在街上流荡的却是甜腻的脂粉香气,道路两旁夜总会和KTV林林总总,不时传来音乐与红男绿女的欢笑,夜风里都仿佛飘着醉人的酒。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黑发的男孩冷冷地朝他说道。他穿着一件纯黑的T恤和短裤,跟这条繁华的街道格格不入。同年的孩子此时早就被母亲哄着睡觉了,这个孩子的身边却站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个鲜红刺目的唇印落在他的脸颊上。

“哎呀是甚尔啊,来光顾我们的生意嘛?”女人朝他飞了一个妩媚的眼神。

“这话说的,那还是要请姐姐们多来照拂我的生意吧。我儿子也劳烦你们照顾啦。”男人揭下兜帽,露出一张英俊到惊人的脸,毫不意外地引起周遭一顿小小的骚动,“惠,那还是等老爸喝完一杯再走吧?反正明天也是周末嘛,幼儿园的老师不会催你去上学的。”

“不行,必须得回去。你又喝到醒不过来,妈妈肯定会不高兴的。而且津美纪也很担心你,一身酒气的回去会让她很困扰。”男孩皱眉。

伏黑甚尔无所谓地耸肩:“随便吧,反正那个女人又不是你妈。要是不想我回去,今晚我就在酒吧过夜咯。”

“…”

男孩没有说话,却怒视着自己的父亲,虽然年纪还小,然而他的眼睛已经呈现出一种凌厉的美,黑色的瞳孔比普通人要大些,从某些角度来看却是深到极点的墨绿,就像匹幼狼。他看起来还没到五岁,甚至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要比同龄人瘦削一些,却早熟的惊人,和他说话时根本无法采用对待小孩的态度,因为他已经学会了怎样像一个成年人那样思考。他长得酷肖他的父亲,两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伏黑甚尔在私生活上出了名的放浪形骸,可是他的儿子却冷峻得仿佛在教会学校里接受启蒙。

“不满吗?那你自己回去呗。”甚尔对儿子的愤怒相当冷漠。他熟练地从冰柜里拿出一瓶酒,自己开了,转过头去跟几个领口低到乳沟全露的女孩调笑。

“我知道了。”伏黑惠冷冷地回答,背起书包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甚尔忽然叫住了他。

“干什么?”

“没事,只是觉得儿子你也太认真了吧,这样可是会给自己惹很多烦恼的。”甚尔咧嘴笑笑,“好不容易才见一次面,那还是跟儿子一起过吧。你的书包是不是比之前要沉了,今天又读了什么故事,跟我讲讲?”

伏黑惠知道这个男人是个无赖,却没有想到他这样无赖。明明丢下自己不管不顾,一个月都见不了几次,却还会觍着脸去扮演一个好父亲。站在光怪陆离的酒廊门口,他真想暴怒地大喊让这个男人滚,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扭头走了出去。

“儿子才几岁,就开始叛逆了啊?”只可惜甚尔腿太长,三步并作两步地又追了上来。

“跟你无关。”伏黑惠说。

普通的父亲要是被这样顶嘴,大概都会勃然大怒,或者觉得颜面无光。可是伏黑甚尔似乎天生就没有自尊这种东西,就这样闲闲地跟在背着书包的儿子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经过海滨的长廊,整个港岛的灯光幻彩一样在水上晃荡。走着走着,伏黑惠心中的怒火逐渐消散了,脚步不知不觉间也慢了下来。男人终于走近他的身边,伏黑惠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猎人般狡诈的家伙,就在等这一刻。

跟他生气也是没有用的,男人是个没有心的人,朝他发再大的火也会被无视。所以伏黑惠平静下来,扭头看向他:“今晚你又跑到哪里了?”

“到浅水湾去散步了。”甚尔还是笑笑的。

伏黑惠大概知道那地方的方位…学校春游的时候会组织去湾区附近旅行,可是那都是要钱的,他从来没有报名参加过。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对这个世界仍然有许多好奇,只是很少表露出来。跟人声鼎沸的繁华街道不同,湾区的风景总是安静而清寂的,仿佛海面都被划分成两半,一半倒映着流丽的霓虹,而另一半则飘荡着几点灯火。

隔着浅浅的海,就仿佛跟他们隔了一个世界。

“到底是什么人住在那里呢。”望着那不知名的对岸,伏黑惠出神地问道。

“那种地方啊,大概是公主住的吧。”伏黑甚尔又想抽烟了,他天生就很难喝醉,所以总要找点别的能上瘾的东西。“大概跟你们读的童话差不多?”他散漫地联想。

“童话又不是真的。”伏黑惠说。

伏黑甚尔笑了笑,“确实,那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待到思绪飘回现实,夏油杰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那大概是数月以前的事情了吧?从那以后,倒是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个可疑的男人。

长夏的狂雨野马一般暴烈,来时气势汹汹,去时也是戛然而止的。和式建筑的黑影倚于山脚,面前就是被打湿了的门灯照亮了攀沿在墙头的荼蘼,还未凋尽的花瓣惨白。

浅水湾,五条别墅。

“我们就要到了,”望着前路的标志,他轻声说道。

没有人回答。夏油从后视镜看去,不知何时五条已经蜷在后座上睡着了——和他在一起时,五条悟总是这样放松得过分,像一只被驯养了的名种猫。五条柔软银丝般的刘海垂落,总是覆盖在脸上的墨镜在熟睡中滑下,跟被撕下来揉成团的巧克力金箔纸堆在一起。他身上的色素太淡,脸色总是像纸一样苍白,五官又太美,所以总显得不似真人,凛然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夏油没有再试着去叫醒他。模特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结束拍摄以后,五条又偷偷跑出来找他,也够累了。

漆黑的车身宛如幽灵,无声无息地驶过海岸线。雨已经停了,唯有风拂过树梢时,会有残留的雨水扑簌簌落下,在车窗玻璃上砸的粉碎。附近寂静无声,因为这一段实际上都是五条家的属地,尽管与海湾比邻,也很少有不识趣的人靠近。

车前大灯照亮了门前的梅树,这种生长在寒山之中的树木在岛上难以开花,枝干峻秀,细叶扶疏。

一个白发苍苍的和服老人正佝偻着身体,等候在门口。眼见车轮停下,他深深地弯下腰,羽织上以银线绣成的梅花纹熠熠生辉:“悟少爷。”

首先下车的却不是他所殷切期盼的少爷。车门打开,一个衣着普通的男孩踏上地面,沉稳地朝他回礼。
“管家先生,许久不见。”

管家认识这个男孩,他跟少爷同岁,甚至生日还要晚上两个月,可是面目已经逐渐显露出了坚硬的轮廓,眉眼细长,鼻梁挺直,黑色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扎成髻,大概是因为发质过于粗硬的缘故,仍然会有不服帖的发茬翘起。跟和他同个阶层的混混不同,夏油的衣服虽然质地粗劣,但是仍然被清洗的很干净,看得出本人大概有一双相当有力的手,还有追求整洁的习惯。最关键的是他的脊背是挺直的,撑起了肌肉已经开始膨隆的身躯,像一把刚刚被铁匠锻好的刀,坚韧、有力,而且笔直。
“…悟君在车上睡着了,他有点累。”男孩低声说道,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五条深夜里会跑出去,开走了专属于他的梅赛德斯,现在才被送回来。大概是因为刚才胡闹太过的缘故,走到半路,五条就蜷在后座上睡着了,一直都没有醒。
“噢,真是有劳杰君了。没有什么可以酬劳的,远道而来,用些茶点再走吧?”管家客气地问候。
他并不喜欢这个叫“杰”的男孩,今年他已经将要八十岁,是这个少年的人生几倍之长…管家大概用尽了一生的涵养,才没有雇佣黑帮把夏油打晕,灌上水泥沉进海湾底层。他知道夏油住在什么地方,出身何处,在九龙影棚里扮演一个不轻不重的角色,晚上还会去地下拳场,参加一些非法的搏击比赛来赚钱。雨后清凉的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铁锈的气味。男孩细长而锋利的眼睛正无声地看着他,就像黑暗中的狼在打量着一只田鼠。

“不用了,谢谢。”夏油还是笑着,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管家在暗中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夏油都是个聪明人。而对于一个聪明人而言,识时务是很重要的。

“这样啊,那改天再会吧?”他忙不迭地说。

夏油的目光已经越过了老人肩头,望向隐匿在夜色中的别墅。那是一栋外观上十分保守的木构建筑,坐落在山下,呈田字形,格局正是风水学中最提倡的坐北朝南。主宅的屋顶如伞般拱起,桧木制成的屋檐坡度极缓,长长地延伸出去,在庭院中投下深而浓的阴影。而在深夜灯光的照耀下,檐柱之上雕刻的无数罗刹与明王浴血厮杀,菩萨和佛像却在云层高处悲悯地俯瞰,让人不由自主地猜想这处遗世独立的宅邸在镇压着什么。

——而从外界到达这里的路只有一条。很少有人想到可以来这里游玩,是因为港岛上的骑警总是热衷于在附近巡逻,告诫每一个接近这里的游客,不要入侵私人住宅的领地。比起所谓的上流人士栖身的宅邸,这里事实上更像一座监牢。

可是监牢往往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夏油莫名地想起那晚男人的话,极力克制才使得自己不至于拧紧双眉,他感到烦躁。

身穿藏青道服的护院们就像影子一样出现在管家身后,目光凌厉地盯着夏油:“又是这小子?”这些人的腰间甚至悬挂着长刀,刀柄上打造有一枝凌雪盛放的梅花,那是五条家的“家纹”,而他们本质上是就是隶属于家族的一支军队。

夏油面无表情地回望,那些下仆眼中无一例外的都是警惕。没有人拔刀,可是空气中却仿佛弥散着金属振动的蜂鸣。

他知道这些人在警惕着什么。五条悟是这个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对于这个已经逐渐衰落的家族来说,悟大约比传说中的鲛珠还要珍贵…他对谁表示好感,今后要与谁联姻,哪怕只是交一个朋友,都会受到无数层审视,因为稍有差错就会动摇整个家族的命脉。处在旋涡中心的五条悟其实是个很纯粹的人,他和夏油杰交朋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觉得他“看的顺眼”。夏油也知道很多他不懂的事情,比如应该怎样跟楼下的裁缝大娘打好交道,衣服破了就可以请她便宜些来缝补,或者是把每天的盒饭省下一些,天气晴好的时候到草丛里设陷阱,拿晒干的白米去诱捕麻雀打打牙祭。此前没有人这样给他讲过故事,五条家对这个未来的族长要求相当严格,在他八岁以前甚至不允许他迈出本家的宅邸一步。

可是五条悟又是个很通透的人,他不用知道那么多,因为他总是一眼就能看透周围人的心,甚至没有去了解的必要,他只用按着自己的本能去选择靠近或远离。用尽心机去谄媚他是没有用的,五条像孩子一样天真不谙世事,但又像猫那样本能地对人警惕,太主动地去靠近只会被不着痕迹地远离。

“悟少爷呢?”为首的护院又问。

“他在车后座上睡着了。深夜打扰实在是抱歉,但也是因为事出突然,所以没有办法跟各位提前打招呼。” 夏油说,“今晚正好有一场赛事,悟很感兴趣,大概因此才跑出来了吧。不过我可以保证他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看着。”

“去哪里?”护院提高了音量,“少爷一个人在晚上外出,难道不是受了你的蛊惑?”

“也许和我有关,但要看住他大概也很难吧?”夏油淡淡一笑,“我和悟相遇是在晚上八点四十七分…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一路上却没有遇到你们。”

“你!”护院语塞,却也没有办法反驳。

正如夏油所说,想要看住五条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他们的少爷狡黠得就像只雪狐,有的是方法逃脱一众下仆的视线。今晚他本应该在乐器室跟随某位名家学习小提琴,可是那位在音乐家却在上课前的几个小时收到一份露骨的情书,上面露骨地表达了一位侍女对他的爱意,并且约他在晚间私会。本来他也不该落入这个圈套,可是这位老人前天刚好与情妇分手,一颗浪漫的心急需投入新的温柔乡里去,于是他急不可耐地结束了这晚的课程,便到约定好的树林空地里追寻爱情去了。五条就趁此机会出逃,那辆车子早就被他偷偷转移到了后山,有钥匙就能开走。

“祝各位晚安。”夏油朝众人致意,随后转身离去,“哦,对了。”走过管家身边时,他忽然停了下来,“悟今晚吃了很多糖果,请让他睡前好好刷牙。”

除了他的主子,年迈的管家将近几十年都没有听过别人用这样的口吻去让他做什么事,因此在那一瞬间他愕然了,竟然想不出怎样去应对。诚然夏油的措辞是礼貌的,可是不知为何,他说出的话给人感觉只有毋庸置疑。管家清楚这个少年在嘲讽他们,比起贴身的仆人,悟少爷跟这个出身普通的“朋友”更为亲近。他将本家所有人的规劝都当成耳边风,却会把一个在影棚里跑龙套的小子说的话放在心上。

夏油杰走过那些佩刀的护卫,沿着蜿蜒的公路慢慢走远,护院们无一不是紧按刀鞘,粗劲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摆出戒备的架势。

然而夏油对这股潮水般高涨的敌意视若无睹,他只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唯有在梅赛德斯的车窗前迟疑了一会,因为五条还窝在里面,像猫那样呼呼大睡。路灯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慢慢他的背影也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孤独。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

“还要拦住他吗?”领头的护卫请示管家,“随意就能出入这条路,普通的禁制似乎对他无效。”

“且不说那孩子没可能进入‘核’…既然要他护送是少爷本人的意思,那就算了吧。”白发苍苍的老人摇头,深深叹息。

他又做了那个梦。

五条睁开眼,在梦里他还穿着入睡时的那件纯白而宽松的睡袍,赤着脚站在冰冷的石阶上。他并不茫然,也不惊恐,只是安静地打量周围,因为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他重临这个梦境。

这是一处地下宫殿,呈螺旋型设计,那些木石搭成的楼阁倚靠凿出的峭壁而建,檐柱上雕着数不清的佛像、菩萨与力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五条悟是个身材修长的男孩,在十六岁时身高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八尺,可在这个遍布着神佛的地宫中仍然显得渺小。而这些僧堂佛阁环绕着的中心,竟是一棵高可参天的巨树,在黑暗中苍劲的枝条四处延伸,遮天蔽日,也许比金阁寺的穹顶还要坚固,那座千年名寺被熊熊大火毁于一旦,但是很难想象这样一棵古树会被火焰焚毁,大概因为它太巨大了,盘结遒劲的根系就能占据一座江心岛,而人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也忍不住跪拜,更何况它还生长在地底,缺少阳光,难以想象到底是经过多少岁月,才成就了这株宛如神迹的生物。

五条再次确认了,这处寂静的地宫只有他一个人。他干脆在光滑冰冷的石板坐下,默默地看着那大约数百人才能合抱的树干,深红的注连绳仿佛蜿蜒盘旋在古木上的巨蛇,又像血般刺眼。这是一棵被人们虔诚供奉的神木,在现实中不可能存在这样粗壮的树木,五条在书上看到过,世上曾经存在过的最大的树已经被看倒了,那是一棵生长在印加河谷的红杉,直径也仅仅有十几米。

但他知道这件在梦境中肆意生长的树是有灵性的,即使不说话,他也能够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的气息,像有看不见的神明在轻轻抚摸他的头顶。

可是五条悟不喜欢这样……比起十几岁的男孩子,其实他更像一只任性的猫,只有亲密的人才能接近他,或者他主动凑到谁的身边。来自“神”的垂怜就像长辈自以为是的爱抚,让他有些恶心。

这个梦不会那么快地醒来,他还要在这处供奉着神木的地宫里逗留很久。五条悟百无聊赖地站起身来,光着脚轻轻踢动地面上的碎石,凹凸不平的石块在地面上碰撞出类似于奔跑的声音。从有记忆以来他就总是一个人,所以五条其实很擅长于自娱自乐,就算是这样单调的乐子也可以让他咀嚼很久。慢慢地四周的佛龛神寺在他眼里都变成了扭曲的图案,也许是数字,像蛇群那样乱爬。小的时候他总是被关在房间里,被逼着学习计算,总觉得视野里都是茫茫的纸页,上面写画着密密麻麻的算式和几何图形,那是他被要求的认识世界的方式。现在他长大了,这种习惯早已被烙印在骨髓之中,眼前神圣的寺庙和古木在他眼中分崩离析,最终都变成了浩瀚如海的数字和公式。

从眼眶传来了阵阵剧痛,五条蜷缩在地上,捂住他的眼睛,却看到洁白的衣袂被染成了深红色,那些血斑好像盛开的花。如此海量的计算对于他而言负担太重了,这具肉体正在无声地崩溃。可是他也并不害怕,这样的疼痛也不是第一次了,人类的恐惧总是来自于陌生,如果这样的痛楚已经承受过数百,甚至上千次,那么就会像故人那样熟悉。

但是这样的失血让他也累了,躺在石板上,他睁大眼睛望向地宫的顶部。神木交错纵横的枝干遮蔽了视野,只有间或的裂隙透出深蓝的天空,天空上悬挂着一轮苍白的月亮。

原来今天是满月,五条心想。

他忽然有些难过,并不是因为疲惫,也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心里好像空落落的,好像破了一个小小的洞,有风细细地漏进来。这种心情很陌生,本来五条是不知道那是什么的,但是他的朋友教过他,这种心里空飕飕的感觉叫做寂寞。明明在认识夏油之前他从来没有这样的体会,就算一个人待在神树的宫殿里,也不会寂寞,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醒来。流血的眼睛能够看到的月亮是猩红的,原来石板那么冷啊,他从前都没有发现。

“好想跟杰一起看月亮,”一个愿望从五条心底无声无息地滑上,好像从池塘底部浮起的一个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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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道pa真的太带感了!!性张力拉满

1 个赞

好喜欢!期待后续!

催更,不够看呐 ~~~~

求后续 :sob: :sob:

求更:pleading_face::pleading_face::pleading_f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