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先把这个搬过来了
瞩目:乙五,逆向年龄差
含私设
乙骨忧太在新宿一战后穿越回了十多年前,五条悟还是五条家小神子的时候,头脑发热之下他把五条悟带出了五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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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狱门疆裂开了。
乙骨忧太听到声音时,已经来不及再做什么。
朝上那面的眼睛中央,突兀被裂隙分成了两半,蛛网一般的裂痕不断朝外延伸,很快狱门疆在乙骨忧太手中化作灰烬——
然而五条悟没有出现。
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咒力波动,就好像五条悟彻底消失了一样。
灰烬从指间滑落,乙骨忧太盯着散落到空中完全消失的灰尘,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张开口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伏黑惠走过来时正好听到乙骨忧太带着强烈痛苦和疑惑的声音,
他说:
“五条老师?”
转瞬间,乙骨忧太的世界被黑暗笼罩。
他的星辰,坠落了。
在黑暗中,乙骨忧太看到了很多关于五条悟的事情,五条家、咒高、夏油杰和……
最后的放弃。
直到最后一刻,五条悟都没有释怀。
他不知道夏油杰对于五条悟来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只是此时此刻,乙骨忧太才开始真正嫉妒起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男人。
三年的时光,换得五条悟义无反顾地奔向那个背影,也许那一刻是五条悟作为独立的个体,最轻松的一刻。
永远追不上的光点消失得无影无踪,乙骨忧太跪倒在地,茫然地伸出手往前抓来抓去,但什么都没抓到。
老师你怎么能不要我们(我)了呢?
忧太盯着光亮消失的地方,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光芒才又一次落到他身上。
周围似乎多了很多嘈杂的声音,一只手轻轻放到了他的背上。
“大哥哥,你怎么了?”
软糯的女声钻进耳朵的一瞬间,乙骨忧太就愣住了。
“里香?”
他直起身回过头看到了站在身边的,年幼的里香,女孩子的眉头因为担心皱成了一团,眼睛里还带着点恐惧,不过还是坚持站在原地,盯着乙骨忧太。
“大哥哥你在叫谁?”
“你不是……”
“我叫纯!祈本纯!”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靠近乙骨忧太,“大哥哥是从山上滚下来了吗?要不要去纯家里包扎一下?”
乙骨忧太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直到手帕蹭过脸上的伤口时他才反应过来。
“纯……请问今年是哪一年?”
“妈妈之前告诉我是……19、1976年。”
没有人能和乙骨忧太解释为什么他睁开眼睛就回到了30多年前。
乙骨忧太几乎可以确定,他见到的那个女孩子是里香的妈妈,然而他没找到“乙骨”这家人,秉着不过分打扰到曾经、或者说未来的轨迹,乙骨忧太选择暂时离开仙台,当然也没有去高专。
他还没弄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贸然冲到高专可能会被当作诅咒师甚至是诅咒对付,虽然咒力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里香】的确消失了,他没有任何办法再召唤出一个诅咒女王。
认识的人不是还小就是没出生,身上的银行卡是很多年后才会发行的种类,先不说能不能取出钱,他拿着这张卡走进银行大概会被当作某种恐怖分子抓起来。
看着身份证上那个明晃晃的出生日期,年仅十七岁的乙骨忧太站在仙台火车站,陷入了对人生巨大的怀疑中。
这到底是一个恶作剧还是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
高专未来的特级咒术师,此刻竟然变成了一个身无分文、没有身份证明的流浪汉?
[忧太好笨哦,记得自己是咒术师不记得自己是谁的后代吗?]
五条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乙骨忧太抬起头,眼前依然什么都没有,但五条悟的笑声还在耳边。
[有咒术的情况下很好辨认出血统的,老师之前给忧太补过课吧?菅原氏的后代。]
乙骨忧太终于想起来了,很久之前五条悟曾经花时间帮他补习了很久,菅原氏的历史,似乎是为了向他证明,他们之间的确有一些微薄的血缘关系。
[仙台也有一支哦,还记得名字吗?]
轻飘飘的声音带着一点愉悦的上扬,乙骨忧太眯起眼睛盯着开始飘雪的天空,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还记得,老师。你说过,这支后代叫做久松。”
章二
和五条悟“曾经”说过的差不多,乙骨忧太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久松氏。
在乙骨忧太的记忆中,他似乎从未听说过仙台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家族,甚至进入高专后,都没能在档案室里找到这个姓氏的咒术师。
[久松氏已经很久没有咒术师出生啦,好像在我出生前就已经没有了。我吃过他家卖的糖果和甜品,味道非常不错哦。嗯?忧太觉得他们没有没落?相对于普通人来说久松没有没落而已,对于咒术世家而言,没有咒术师出生的话,基本等于什么都没有了。]
乙骨忧太当时觉得非常荒唐,为什么会有人把咒术师当作一种荣耀?明明那么危险、那么偏执,甚至还会伤害到重要的人。遇到五条悟前,他的咒力更像是一种诅咒,给他带来了无穷的悲伤和痛苦。后来乙骨忧太却不止一次庆幸过,幸好他足够强大,才能够站到五条悟身边。
站在陈旧的铁质大门前,乙骨忧太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寒意和沉重的气息从栏杆内侧传来,冲散了乙骨忧太敲门的所有勇气,然而他刚转过身,大门就被打开了。
“是乙骨忧太吗?”
冷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点乙骨忧太熟悉的气息和味道,促使他转过头,看清身后人时,乙骨忧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双苍天一般的瞳孔和雪白的头发,他绝对不会认错,那是——
站在门内的男人看着眼前的少年脸色突然从阴转晴,眼中甚至爆发出一阵热烈而灿烂的光芒,盯着他嘴巴张开又闭上好多次,最后终于发出了声音。
“老、老师?”
“哈?”
少年维持着那副喜悦的模样朝他靠近了几步,没等他开口呵止,少年便倒下了。
“原来乙骨君把我认成其他人了。”男人听完乙骨忧太的话后点点头,又倒了一杯茶出来推过去,“不过我没有在五条家见过任何一个跟我长相类似的人。”
“刚才光线太暗,所以认错了,抱歉。”
乙骨忧太叹了口气,面前的男人和五条悟至少有七分相似,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如果能早一点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也许他就不会认错了。
“乙骨君也够迟钝的了,肚子上那么长一条伤口居然都不处理一下,跑了半个仙台还没死真是命大。”
“……”心虚的乙骨忧太抬手摸摸肚子,端起茶杯喝掉里面的茶水斟酌着应该怎么开口,“您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看到了。”男人指指自己的眼睛,“六眼,你应该知道,它告诉我的。应该说我等你很久了,乙骨君。”
吓得乙骨忧太一口茶直接喷出来,男人看着他突然脸红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
“我应该不用给你解释六眼是什么,但我和前几代的六眼不一样,我并不是咒术师,因为我没有咒术。”
“但是……”
“神明都比较公平吧,我虽然没有咒术,但可以预先知道一些事情,比如乙骨君今天会来久松家,而我需要来这里等你,都是六眼告诉我的。”男人抬头朝他微笑了一下,“我还知道你在找谁,不过你来得太早了。”
何止是太早,都快生无可恋了,想到可能要比五条悟大二十几岁,乙骨忧太就很绝望。
“待在久松家吧,你的身份我会帮你搞定,至于将来,我想我们不要再见面比较好。”
“您到底是谁?”
“五条家的六眼,你需要记住这个就好了。”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如果还想见到你的‘六眼’,就不要和我产生太多交集了。”
男人吹熄蜡烛,站起来离开了茶室。
乙骨忧太坐在黑暗中,又一次感受到了无力和绝望。
久松家承认了乙骨忧太的身份,隔天就给乙骨忧太送来一把钥匙和一沓证件,还附赠一条小纸条。
【给你做好了身份证,完全合法,不过过几年有特殊需要的话,记得找这个人】
后面跟着一串电话号码,乙骨忧太无奈地叹了口气。
难道他还会想把年龄再改小点吗?
钥匙是东京的一套公寓,久松家告诉他,五条帮他处理好了咒术那边的手续,三级咒术师的认证过几天就会发到久松家。他可以暂时以久松家作为起点,开展咒术师的活动。
比起跑到东京,再因为什么奇怪的原因被高层的烂橘子盯上,有家族的庇佑对乙骨忧太来说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那位六眼时不时会给他寄来信件,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乙骨忧太偶尔接到要去东京的委托,顺路想去拜访这位六眼,也都被拦下。
在漫长而磨人的等待中,时间悄然过去了10年。
他和那位六眼依然保持着每月一封信件的交流习惯,乙骨忧太总能感觉到信件中透露着某种强烈的情感,然而无论他怎么询问,六眼都没有给他答案。
【乙骨忧太亲启
想来我与你认识已经有十年了吧?十三年前我不过二十七岁,现在已经快四十,今早起床时甚至看到了白头发。而你,乙骨忧太,十年过去了,依然和初见那日一模一样。虽然你阴沉的脸让你看起来像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这到底代表了什么?
这也许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了,作为非咒术师却持有六眼,本身就违背了天理。无论这是神明对我的恩赐也好,还是惩罚也好,四十年已经很长了。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六眼的运作方式,上一代的六眼死亡后过了很久,五条家才又一次拥有了六眼,也就是我,但没人想到六眼会是一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
其实六眼给我造成了很多麻烦,这种预知我是无法主动选择的,它们会在任何时候冲进我的大脑,告诉我一些无关紧要或者非常重要的事情。包括你,乙骨忧太。在久松家见到你前的一个月起,你总是出现在我脑子里,每一次六眼都让我很痛苦,直到见到你……
这样的说法太暧昧了一些,五条家那边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如果你记得你的六眼是什么时候出生的话,就在那天来带他走吧。
等待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时机,什么心情,忧太?】
1986年12月31日,久松家收到了五条家的丧报。
那位六眼,去世了。
然而新的六眼,迟迟没有出生。
章三
1989年12月7日,这一日对咒术师和诅咒而言都是噩梦。
五条悟的诞生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平衡,诅咒有了强劲的敌人,而没能一起进化的咒术师即将面对,更强大的诅咒。
坐在五条宅邸客厅里的乙骨忧太紧张地抓紧了裤子,那位六眼去世前给五条家留了口信。
一条是给五条家的,是要他们把乙骨忧太接到五条家,如果1989年12月7日那天家族里有男婴诞下,这个孩子就要交给乙骨忧太抚养,即便这个男婴继承了六眼也一样。
另一条是给乙骨忧太的,【不要在五条家养大这个孩子】。
哪怕乙骨忧太确定五条悟一定会出生,但到了这一刻他依然非常紧张。
如果出生的孩子不是五条悟,或者……
也许五条家比他还希望这个孩子最好不要是个男孩,这样即使是六眼也可以依然留在五条家,而不是被一个外人带走。
“家、家主大人!生了!”侍从跌跌撞撞地跑进客厅,“是六眼!是、是……”
因为六眼早逝不得不再次坐上家主位的老人叹了口气,看样子前代六眼的确说中了。
“按照与家主之间的约定,乙骨忧太,这个孩子会让你带走。希望你能保留他的姓氏和名字。”
“您给他起的名字我不会改变,他依然是五条悟。等等,现在就、就要给我吗?”
说话间婴儿已经被抱到客厅来,老人从主位上下来将孩子递到乙骨忧太手中,第一次抱孩子的乙骨忧太有些手足无措,尴尬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旁边看不过去的侍从只好过来教他,婴儿安稳地躺在乙骨忧太的臂弯里,完全没有被吵醒。
看着婴儿软乎乎的脸,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奶香,乙骨忧太被折磨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高悬的心脏终于有了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他如果继承了六眼和术式,那么他会是五条家的下一任族长,乙骨忧太,五条家和咒术界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乙骨忧太当天晚上就抱着孩子离开了五条家,然而当他一脚迈出五条宅邸大门,突然想起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他完全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
夜蛾正道刚从火车站出来,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男人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小婴儿站在便利店门口,想进去但又很犹豫。本来不太想管,但是那个男人站着的那条路正好是回高专的路,不管如何都会从那个哭闹着的小孩旁边路过。
即使有一段距离,夜蛾正道也看清了男人脸上的慌张和不知所措。
新手爸爸?
在思考清楚前因后果之前,夜蛾正道听到自己开口问道:
“喂,需要帮忙吗?”
白衣的男人、应该叫做男孩子听到他的声音愣了一会儿,转过头看到他时眼中爆发出了灿烂的光芒。
“校、校长?!”
“哈?”
乙骨忧太莫名觉得这个剧情好像发生过。
看不过去乙骨忧太别扭的姿势,夜蛾正道主动把小孩接过去抱着哄。几乎不让外人碰的五条悟在夜蛾正道怀里意外很安静,甚至还听着夜蛾正道哼的摇篮曲睡着了,丑兮兮的咒骸玩偶被小孩捏在手里,小孩安静地靠着夜蛾正道的胸口睡得吐泡泡。
不知道为什么乙骨忧太看着这个年轻的夜蛾正道,突然感受到了父爱的光芒。夜蛾正道也有点郁闷,他才十九岁,怎么照顾孩子能这么顺手?
“我抱着他在外面等你吧,你要买什么就去买吧。”
“家里的奶粉过期了,我打算带他去买奶粉,还有婴儿用品之类的。”
看起来不像个成年人,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吗?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乱来又不靠谱。
夜蛾正道在心里偷偷把乙骨忧太的“另一半”指责了一遍,无奈地叹了口气。
“买这些东西得去超市或者母婴用品店,便利店里不会有。走吧,我带你去。你有带婴儿背带出来吗?”
乙骨忧太迷茫地盯着他,思索片刻才摇摇头,想了想没告诉夜蛾正道自己一直是直接用刀带把五条悟捆身上的。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夜蛾正道……你认识这个校服,难道是高专的毕业生?”
“我是乙骨忧太,勉强算是高专的学生吧……”如果算上一世的话,他的确是高专的学生,只是他现在没有在高专念书而已。
“你是久松家的那个咒术师?”
“是的,虽然不知道您在想什么,不过不是您想的那样。这个孩子不是私生子一类的……他是五条悟。”
“五条悟啊……什么,五条悟?!”
夜蛾正道的三观,在见到乙骨忧太不足一小时内被重塑了两次。
两个人最后拎着不少东西一起回到了乙骨忧太的公寓里,夜蛾正道看着乱糟糟的公寓又一次感受到了心累。
“你如果照顾不了的话,可以拜托五条家的人过来帮忙。”
“不行,我和一个人说好了,不会让五条家插手悟的成长。”乙骨忧太把小孩放进摇篮里,朝夜蛾正道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抱歉,前几天接了个委托,走得比较急没有来得及收拾家里。”
“你……算了,给悟冲牛奶吧,喂他吃完东西我跟你一起收拾。”
年仅19岁的夜蛾正道莫名其妙感觉到了一种惆怅,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未来的日子里会和这两个小孩纠缠不清。
碍于有未成年不敢抽烟的未来校长,惆怅地喝了一口乙骨忧太冲的热可可。
“对了,乙骨,不要为小孩吃甜食啊。”
“唉?”
乙骨忧太转过身,手里的巧克力已经少了一半。
章四
乙骨忧太曾经悄悄许过愿,如果五条老师不是六眼就好了,如果五条悟只是一个普通的咒术师,也许就不会经历那么痛苦,也不会最后被关进那个狭窄的盒子里,更不会——
“忧太,忧太!乙骨忧太!松手!你把我捏痛了!”
孩童带着抱怨的声音传进乙骨忧太耳中,乙骨忧太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走神收紧了捏着五条悟手臂的手,而且不知道这么捏了多久,小孩估计是因为痛得受不了才开口的。
慌张地松开手后,五条悟一溜烟从怀里跑出去,躲到墙后怨念地盯着乙骨忧太,一言不发地埋怨着。这副模样落到乙骨忧太眼中莫名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在养猫的错觉,不过这只猫要比一般的猫更娇气。
五条家完全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他,但前代家主用五条家的名义下了束缚,他们无法干涉,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故意给乙骨忧太派一些困难的委托,尤其某些特定的时间都一定会通过高专让他出去。无奈乙骨忧太比他们想象中强太多,而且还把五条悟护得太好,他们根本找不到打破这个束缚的机会,只好开始给乙骨忧太提供帮助。
有人能给五条悟准备日用,好过乙骨忧太自己瞎折腾,虽然他也会定期带五条悟回五条家,但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非常不喜欢五条家。
“这周不要去五条家了嘛……”小孩子躲在墙后,用力吸吸鼻子,可怜巴巴地开口恳求,“五条家好难闻,而且有烂橘子的味道。忧太,忧太,你带我出去玩嘛,不想去五条家。”
“我们早上去吃过午饭就可以离开了,下午带你去逛街。”乙骨忧太无奈地盯着手里的和服腰带和地上的和服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起唇角朝不远处的五条悟露出一个笑容又招招手,“把和服捡了过来,悟,说过很多次了,不可以在家里光着屁股到处跑。”
“忧太明明给我穿上内裤了!”
毛茸茸的脑袋缩回墙后,悉悉索索的响声传进乙骨忧太耳中时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刚想站起来一条纯白的内裤就被从墙后丢了出来。
“……悟!”
持有六眼的小孩探出头朝他吐吐舌头,如果乙骨忧太没看错,小孩的耳朵确实红彤彤的,而且红晕还有往外扩的趋势。
“干、干嘛!”
“我让你……”
剩下的话全被眼前的景象打回肚子里,只穿着一件短上衣的五条悟踏着晨光从墙后走了出来,淡金的光芒给他镶上了一圈光晕,白发中露出来的耳尖带着可爱的淡红色,但又好像是透明的,那双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睛里带着湿淋淋的委屈……
乙骨忧太慌张地挪开了视线,再看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做什么。年纪还小的五条悟不明白为什么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盯着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乙骨忧太扭捏了一会儿,捡起地上的内裤和和服,撒丫子跑到乙骨忧太面前,抬手想拽住那只看起来有点颤抖的手。
然而他没想到乙骨忧太会躲开,有史以来第一次,乙骨忧太躲开了他的手,甚至不敢看他。
“忧太?”
乙骨忧太突然站了起来,目不斜视地盯着墙面,把腰带放回沙发上。
“悟自己穿一下,我、我去一下卫生间,出来帮你系腰带。”
成年人的声音里带着一点他理解不了的紧绷和干涩,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甚至能看到发红的耳垂和不停滚动的喉结。五条悟很不喜欢仰视别人,深知这一点的乙骨忧太和他说话时从不会这么做,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原因——乙骨忧太突然要躲着他了。
然而乙骨忧太此时此刻没有太多的精力关注五条悟,很多个奇怪的念头一起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一半喊着“他曾经是你的老师,而且是你的【神明】,你对他产生任何想法都是在亵渎他。”,另一半喊着“他是被你养大的孩子,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孩子】产生这些想法?”,还有一点点微小的声音告诉他“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把他从五条家带走,不就是为了让他变成你的?”
不对不对不对!
乙骨忧太打开花洒,任由冰冷的水落在身上,然而寒冷没能让他过热的大脑冷静下来,反而越发焦灼起来。
[我需要的是能够并肩作战的同伴,而非只能看着我背影的追随者,忧太。]
许久没有听见的那个声音又一次出现,似乎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渗出来,乙骨忧太张开口无助地喘息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乙骨忧太出来时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五条悟依然没穿好衣服,和服还有内裤都被丢在他刚刚坐着的地方。见他出来,小孩子扭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嘟着嘴扭开头,乙骨忧太后知后觉才想起来他进浴室前似乎忽略了五条悟,甚至还站着跟五条悟说话。
明明以前都是老师照顾学生情绪的,现在居然倒过来了。
莫名有点怅然的乙骨忧太叹了口气,不过好像没多大区别,跟五条悟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他顺着老师的意思走。
看着气鼓鼓的小孩,乙骨忧太觉得心都要化了,想戳戳这个可爱的小包子,又觉得不哄一下心里过不去。
“悟?”
乙骨忧太走到盘腿坐在沙发上的五条悟面前,蹲下来刚想伸手摸摸小孩子的头,就被躲开了,还被附赠一声更响亮的鼻音。
“忧太刚刚要躲着我。”
“我没有不理你,刚刚……刚刚是我突然肚子痛了。”乙骨忧太长手一伸就把小孩圈进自己怀里,在五条悟反抗前把下巴搭到了他腿弯上,抬起头用一种委屈的狗狗眼盯着五条悟,“我这里还有别的小孩吗?”
“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五条悟转过头龇牙咧嘴盯着乙骨忧太,还伸手薅了几把乙骨忧太的头发,但也没能抵抗住乙骨忧太的狗狗眼攻势,没喵几声就干脆趴在乙骨忧太头上耍赖,一边还含含糊糊说自己不想去五条家。
“不行,前几天都说好了,而且悟也同意去了。”
“为什么每周都要回去,隔几周回去一次不就好了嘛!”
小孩子抱着他的头开始乱蹭,恍惚间乙骨忧太甚至能从敞开的短上衣里看到很多不该看的东西,只好闭上眼睛试图把小孩从他的头上抱下来。
“悟!别、别抱着我的头乱动!好了乖点……不去五条家从下周开始就要去上幼儿园了,悟自己选吧。”
“幼儿园”三个字让五条悟安静下来,如果去幼儿园的话就没办法每天和忧太待在一起,而且要面对很多人类幼崽,还要被当成普通的人类幼崽对待。五条悟认真思考了一下,发现还是每周去一次五条家比较划算,而且忧太还能一直陪着他。
乙骨忧太的耳朵正好贴着五条悟的肚子,能听到小孩像猫一样在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虽然通常来说这都是五条悟不太高兴又纠结的表现,于是他轻手轻脚把小孩抱下来塞回自己怀里,克制着抿起嘴蹭蹭五条悟的头顶。
刚离开五条悟就抬起头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盯着他,依然嘟着嘴,乙骨忧太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就被五条悟咬住了手,想抽回来还没成功——被五条悟抱住手腕了。
“悟?”
“如果、如果去五条家的话,忧太会和之前一样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
乙骨忧太当然知道五条悟会选五条家,不会选幼儿园,不要说五条悟,他都不愿意让五条悟去念幼儿园,五条家给五条悟请了家教,每周隔两天都会来上一次课。小孩子本来就很聪明,根本没有一定要去上普通学校的必要。
唯一反对的人只有夜蛾正道,他总觉得这样对孩子的成长不太好,但看看五条悟的样子,又觉得送去幼儿园的确对老师和其他学生都不好。
章五
哄好五条悟又帮他穿好和服,乙骨忧太才回房间给自己换衣服。处于某种莫名的坚持,乙骨忧太每次都会换上和服。也许每次五条悟看到他穿和服都会眼睛亮晶晶的模样也是一部分原因,不过这一点乙骨忧太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
一推开房门,就看到五条悟坐在沙发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原本还有些郁闷的心情被那些发光的东西一扫而空,乙骨忧太朝五条悟招招手,小孩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他身边,仰头盯着乙骨忧太眨眨眼睛,过了会儿才伸手拽住羽织下摆,还用力拽了两下。后者顺着拉拽的力度蹲下来,措不及防被小孩搂住脖颈,听了半分钟含混不清的叽里咕噜,乙骨忧太刚打算把人推开,一个轻飘飘的亲吻落到了脸侧,亲完才听到超小声的一句话:
“忧太好好看。”
“是不是又偷吃糖了?亲过来的时候闻到甜味了哦,悟。”乙骨忧太捏捏小孩子的脸,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回吻,“要我抱还是自己走?”
“忧太背背,木屐难穿!”
“不许往我脖子里吹气。”
小孩非常不开心地瘪瘪嘴,最后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那可以不穿鞋嘛?”
“可以装进包里,悟自己提着。”
“吃完午饭想去甜品店,喜欢忧太那天带回家的蛋糕。”
五条悟弯腰脱掉脚上的木屐放进乙骨忧太手里的小包中,甩甩脚又故意踩了踩乙骨忧太的脚面,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扑到背上,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挂好,开始催促乙骨忧太快出门。
乙骨忧太哭笑不得地把包递给小孩拿好,托住小孩屁股后才慢吞吞站起来,希望过几年五条悟也还能跟他这么亲近。
“忧太是不是照顾过别的小孩子?”
碎发扫在后颈上,小孩说话的时候热气也喷洒在上面,乙骨忧太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把小孩往上托了托才接着走。
“嗯?我只照顾过悟。”
“但是好熟练的样子!而且我还找到好多婴儿用品……”
“因为从悟出生起我就在照顾悟了。”
“为什么五条家不照顾我?”
听到这句话的乙骨忧太停下了脚步,偏过头敲敲小孩的头。虽然他没从五条悟的语气里听出半分不高兴,但总觉得小孩在钻什么奇怪的牛角尖。
“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因为跟忧太姓氏不一样,每次在五条家都能听到他们说、说忧太年纪轻轻就当爸爸,久松家想要你开枝散叶都做不到,还有、还有我拖累你让你一直单身……”
五条悟一直嘀咕到上车才停下来,因为五条悟不喜欢五条家的专车,所以两个人每次都是搭电车过去。上车后乙骨忧太就把小孩挪回前面,结果发现小孩一直垂着头不敢看他,甚至还在吸鼻子。平时一换到前面就会立刻像树袋熊一样扒着乙骨忧太的人现在一动不动,甚至被换了个姿势侧抱着都没反应,乙骨忧太莫名有些惆怅。
“……以后别听他们乱说,悟,你没有拖累我。”
“忧太以后会不会有别的小孩的?”听到这句话的五条悟抬起头,用红彤彤的眼睛盯着他,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会不会把我丢回五条家就不要我了?”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不要悟。”
“那你为什么每周都要带我回五条家……我不喜欢那个地方,好难闻还有好多奇形怪状的咒灵……”
“我也不喜欢带悟回去,但是如果不这么做,悟就会被接回五条家,而且不能跟我见面了。”
“忧太不是好厉害好厉害的咒术师么!为什么还要听五条家的话!”
小孩子突然变成了一只气鼓鼓的包子,乙骨忧太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和预期中差不多的柔软让乙骨忧太心都快化了。如果可能,他根本不想让五条悟再回那个地方,五条悟最好能在远离烂橘子的地方无忧无虑过一辈子。
“因为我不是最强啊,还是多少会受限制。”
“那老子将来要成为最强,把五条家踩在脚底下。”
[我可是最强。]
成熟的声音和幼童的声音同时传进乙骨忧太耳中,还往他心里丢进一块大石头,心脏一瞬间痛得他以为快要炸裂开,这瞬间他甚至控制不了脸上的表情。
这不是五条悟第一次在乙骨忧太脸上看见这种混杂着痛苦和希望的表情了,每一次他都觉得乙骨忧太在透过他怀念着别的什么人,但六眼的判断不会出错,乙骨忧太没有看到别的什么人,他看到的,就是他,也只是他。即使理智能接受,依然会生气的五条悟一口咬住了还在发呆的乙骨忧太的手腕,刺痛让乙骨忧太很快回过神来。
“……抱歉,悟。”
“今天忧太走神两次了,你看着我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悟变成最强的样子了。”青年闭上眼睛亲了亲他的额头,把小孩抱进怀里叹了口气,“非常帅气,有点担心悟变成最强就……会抛下我了。”
“才不会,去哪里都不会丢下忧太。”五条悟用力往他怀里钻了钻,“忧太的抱抱很暖和,背很宽,舍不得丢掉。”
“只因为这个吗?”
“还有、还有我很喜欢忧太,舍不得!”小孩抬起头盯着他,“那我和忧太拉钩吧!绝对绝对不丢下忧太!”
“悟知道和咒术师做约定代表什么吗?”
“知道知道,五条家的那个老爷爷跟我说过,是束缚。”五条悟抬起手眨眨眼睛,“来嘛来嘛,反正我绝对不会离开忧太的,忧太也、也不会离开我对吧!”
“当然。”
乙骨忧太抬起手钩住五条悟的小指,轻轻晃了晃。
“说好了哦,悟,不管如何都不会丢下我。”
“嗯嗯!伟大的五条大人答应你了!”
章六
家族聚会,乙骨忧太盯着走进大广间的禅院直毘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门口看到那么多汽车时就应该料到了,五条家这次反复嘱咐他一定要过来肯定有问题,没想到还真是因为这种原因。
迫不及待想宣布五条家终于又出现六眼,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神明又一次垂怜五条家,无下限的咒术印刻在五条悟的身体中,迟早有一日,他会成为咒术届的顶端。
他想让五条悟远离这些东西,但还是因为经验不足被五条家摆了一道。
突然手背上传来一点点温暖,乙骨忧太低下头,发现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他旁边,小心翼翼地牵住他的手,仰头盯着他。
“忧太手好凉,是在外面吹冷风了嘛?”
“刚刚去厨房偷吃冰沙,因为太好吃忘记给悟留一碗了。”乙骨忧太低下头把冷冰冰的手按在五条悟脸上,眯起眼睛凑过去额头相抵,任由五条悟乱叫也不松开,“想不到还是被悟发现了。”
“忧太好坏!好坏好坏!居然趁我去上课偷吃零食!”五条悟一边喊着冷一边掰住乙骨忧太的手企图让恶劣的青年松手,“松开我啦,不跟你这种坏蛋玩。”
“悟不跟我玩我会伤心的。”乙骨忧太顿时摆出一副委屈兮兮的表情盯着五条悟,还用力眨了眨眼睛,一瞬间让五条悟闹了个大红脸,没再挣扎只能呆呆地盯着他。
“那、那忧太下午给我买、买两个草莓大福就原谅你。”
“只要两个?”
“那三个!”
“三个太多了,你会吃不下晚饭的。”
“那你还问我!就要两个!”
“好,没问题。要抱抱吗?还是想再跑会儿?”乙骨忧太轻轻撞了一下五条悟的头顶,维持着蹲姿松开手帮五条悟拉平皱起来的衣领,“今天这么快下课?”
“想玩会儿——今天来了好多人,忧太知道发生了什么嘛?老爷爷说暂时没有能教我的了,要等六眼……他说的好像是醒过来才能给我解释该怎么用咒术,到时候好像还要忧太帮忙。”
“那看起来往后几周我们都可以不过来了。”
也就没机会给五条悟穿和服了,乙骨忧太悄悄在心里惋惜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表情和情绪,指指走廊。
“今天好像是御三家的聚会,那我去那边坐着,悟要小心点哦。”
“知道啦,忧太妈妈。”
“别乱叫,调皮。”
五条悟刚想反驳,突然转过头看了一眼禅院家朝着这边过来的一群人,立刻躲到了乙骨忧太背后。
“悟……不要这样,很失礼的。”
“有个好奇怪的小孩子盯着我!”
乙骨忧太愣了一下,抬头盯着禅院家的人看了半天,才看到从禅院直毘人身后一闪而过的小孩子,五条悟说出来之前他甚至都没注意到禅院家的人里有个小孩子。
在今天之前,五条悟从没表现出这么夸张的观察力,唯一可能的解释就只剩下一个——六眼快要苏醒了。
胡思乱想着禅院直毗人带着禅院家的人已经要走到跟前。乙骨忧太偏过头在五条悟耳边上说了几句,小孩乖乖搂住他的脖颈被抱了起来。
“乙骨忧太?”
“是我,好久不见了,禅院先生。”
“你抱着的这个是……”
乙骨忧太刚打算开口就听到五条悟在他耳边念叨了一句“好笨居然都不认识本大爷”,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笑出来。
“五条家的小神子,平时比较粘我。”
“听说是你一直在扶养他?”
“刚刚我说过原因了,小神子平时比较粘我,所以我照顾他多一些,主要还是五条家在出力。”
“那么……五条家会让你抚养到什么时候,乙骨忧太?”
听到这句话的五条悟不高兴地想挣扎出来指责这个乱说话的老头子,但乙骨忧太突然收紧手臂牢牢禁锢住他,几乎要把他压进身体里,两颗剧烈跳动的心脏贴在一起似乎过了很久,他才听到乙骨忧太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只有他能听出来的痛苦和干涩。
“在悟主动离开我前,我都会照顾他。”
和乙骨忧太答应的一样,吃完午饭两个人就离开了五条家,但现在他们都没有再去逛街的心思,两个人都被禅院直毗人说过的话搅得头脑像浆糊一样。
乙骨忧太长久以来的妄想被轻易戳破,五条悟现在十岁都不到,谁能知道五年之后他会不会还和现在一样;五条悟被那句“主动离开”吓得够呛,他第一次意识到乙骨忧太一直做好了随时会被【抛弃】的准备。
为什么要对他抱有这么大的绝望呢?为什么很多次看着他的时候明明在笑,但表情和哭一样呢?
五条悟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乙骨忧太的下颌,看不出年龄的青年紧紧抿住嘴唇似乎很不开心,从他的角度看上去,乙骨忧太就像是随时会哭出来一样。
明明才入秋,五条悟却觉得越来越冷。
之前离开五条家忧太就会抱起他,但现在负责抱他的人魂不守舍的,而且看起来很难过。乙骨忧太在因为什么难过?是因为他么?
五条悟轻轻松开手,停下了脚步,然而这一切乙骨忧太都毫无察觉,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五条悟的手从他手心中滑了出去。
“忧太……我眼睛好痛……”
小孩子无措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早上起床时就已经有些不舒服,从五条家出来之后这种不舒服翻了好几倍。之前只能模糊看到的咒灵影子变得无比清晰,甚至还带着奇异的色彩。看到禅院家那个怪小孩时六眼甚至在警告他,一定要提前处理掉这个人,否则——
刚刚六眼也出现了类似的警告,这一次却是:乙骨忧太在骗他。
【难过】和【欺骗】几乎同时跳进脑海中,眼睛痛得就像要裂开一般,他无措地抬头看着乙骨忧太,却发现他被笼罩在一团黑色的烟雾中,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出来,等他再睁开眼睛时——
发现乙骨忧太不见了。
“忧太?忧太?”
五条悟擦掉脸上的血泪,迷茫地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朝哪边走。
章七
下雨了,雨水混杂着硕大的冰粒一起砸下来,乙骨忧太浑浑噩噩地走着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直到一道闪电撕破天空,雷声在头顶上炸开时,乙骨忧太才被惊醒。
不过才两点,天已经全黑,呼出来的气甚至可以凝结出白雾,乙骨忧太忍不住打了个抖,终于意识到不太对劲。
“悟你不要离开我身——”
乙骨忧太转过头,发现应该和他牵着手的小神子不见了。
他看向来时的路,那里除了死板的街道,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街道深处,隐隐有哭声传来,中间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嗤笑。乙骨忧太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曾经五条悟说过,有一段时间曾经遇到过很多次暗杀,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才停止。
他怎么能这么大意?明明应该保护好五条悟的,他居然会因为分心连什么时候手松开了都不知道?
乙骨忧太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背,却摸了个空,因为要背着五条悟所以没带刀,背上只挂着五条悟出门时提着的小包,里面装着从五条家捎来的点心。这一瞬间乙骨忧太才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非任务期间带五条悟出门的时候带刀了,虽然有没有武器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但没有武器处理起来速度会慢很多。
刚往前迈出一步,五条悟的哭声突然变大了很多,伴随着木屐踏在石板路上的声响,距离乙骨忧太越来越近。
“吵死了你。”突然传来一个非常不耐烦的男声,乙骨忧太紧张地绷紧身体,刚打算冲过去——
不久前见到的那个少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五条悟坐在他的臂弯间,一副非常不高兴的模样,见到乙骨忧太本能转过头想叫他,但又缩了回去。
两个人隔得有点远,乙骨忧太隐约看到五条悟身上和脸上都有不少血迹,那个少年身上也一样。一瞬间做出判断后,乙骨忧太的眼神暗了下来,少年似乎察觉到杀意,但没表现出任何恐惧和退缩,反而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下来。
“喂,能不能把人往好处想?”少年仰头盯着乙骨忧太的脸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嗯了一声,“你是照顾这小子的人,不是咒灵,对吧?”
“你是谁?”乙骨忧太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能走进咒灵结界里的应该只有咒术师,但他感受不到面前少年的半点咒力流动,“你怎么进来的?”
“喂,我说了不要对人有这么大的防备心。”少年把怀里的小孩往上提了一下,无奈地看着乙骨忧太,“我是禅院甚尔,天生没有咒力。你能把他接过去吗?我衣服都快被他咬烂了。”
“不要忧太!不要!”
“不要个屁,刚刚是谁哭着闹着要找忧太的?嘶——松手,不对,松嘴,不然我松手了。”
被威胁的五条悟立刻伸手扯住禅院甚尔的嘴,一边打嗝一边跟禅院甚尔斗嘴,看得想笑又觉得笑起来不好的乙骨忧太只能上手强行把五条悟抱过来,五条悟虽然察觉到情况不对,但还是没能抵抗住特技咒术师的臂力,还差点当街把禅院甚尔的衣服扒掉。
五条悟揪着乙骨忧太的衣领但坚决不愿意抬头和他对视,小孩还在发抖,乙骨忧太叹了口气决定暂时不计较。
“你怎么进来的?”
“直接走进来的,没走多久就看到这小子蹲在地上掉眼泪,有只咒灵准备袭击他,不过已经被我解决了。”
“……谢谢,那你知道该怎么出去吗?”
“我又没学过这些东西,问你自己要比问我快吧?哦对了,给你这个。”禅院甚尔丢过去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抓抓头发艰难地组织语言,“五条、五条家那个六眼,这小子前面那个六眼,之前有一天给我的,让我遇到你之后转交给你……如果你在我成年前没有出现,这东西就是我的了。他叫缘生,至少那个六眼是这么告诉我的。”
乙骨忧太掂量着手里的长条物,心情复杂地舔了舔嘴唇。那个六眼到底预测到了多少东西?
“你是为了给我这个东西才追出来的?”
“不然呢,谁闲着没事跑进咒灵的结界里玩啊?本来想让禅院家过来解决的,但你好像也不喜欢御三家的人。”
“的确是这样,稍微后退一点吧,我带你出去。”
禅院直哉盯着乙骨忧太把刀从刀袋里抽出来,又看看周围,决定还是不问他要怎么做。
三个人从结界里出来已经接近傍晚,乙骨忧太刚想开口就听到五条悟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站在旁边的禅院甚尔也是一脸倦色,还在摸肚子。
“走吧,我带你去吃晚饭,就当作今天的谢礼。”
“五条家小神子就只值一顿饭?”
乙骨忧太对天发誓,他听到五条悟非常不屑的一声鼻音。
“你想吃什么?”
“忧太大坏蛋,不问我想吃什么问这个坏人!甚尔坏蛋!笨蛋!肌肉笨蛋!”
“喂,我哪里坏了,坏刚刚就该把你挂到电线杆上让你哭死,让你看看你的忧太会不会回来救你。”
还在嘀嘀咕咕骂人的五条悟听到这句话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突然停了下来,揪进乙骨忧太的衣领抬头看看他又看看旁边一脸不耐烦的禅院甚尔,最后盯着乙骨忧太用力眨了眨眼睛,“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哪句话戳到小孩哭点,但知道一定是自己说错话了的禅院甚尔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一抬头就发现乙骨忧太用一种快杀人的目光盯着他,来不及多想,他潇洒地摆摆手。
“算了,今天看来你也很忙,改天吧,我知道你住在哪,没饭吃的时候会去找你的,乙骨忧太。”
看着半大的少年一瞬间跑得无影无踪,乙骨忧太反而有种更心累的感觉,五条悟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哭了两次了,每一次都让他手足无措。
总觉得自从上次离开五条家之后,五条悟就不太一样了。
“悟……别哭了,甚尔他只是跟你开玩笑。”
“那、那忧太为什么要说什么要离开我的话!”小孩子把眼泪鼻涕全擦在乙骨忧太身上,“刚刚、刚刚眼睛好痛,在流血,叫了忧太好多次,忧太都没出现。你是不是想把我丢回五条家了?”
乙骨忧太这时才知道五条悟脸上的血到底哪来的,也才注意到现在的五条悟都快跟个泥猴一样了,浑身上下没一点是干净的。估计了一下回家的路程和在附近找个酒店要的时间,乙骨忧太闭上眼睛在五条悟的脑门上留下一个亲吻。
“悟现在和泥猴一样脏我都愿意亲,怎么会不要悟了?”
“我变脏了都是因为你,笨蛋忧太!快点带、带本大爷去洗澡。”
“那悟挑个方向吧,悟指哪我们就去哪找酒店,洗干净了休息一晚上,明天我带你去九州泡温泉好不好?”
“那我们可以后天回家嘛?忧太忧太,你最好了——”
听到温泉的五条悟立刻忘了刚刚到底为什么在跟乙骨忧太闹脾气,眼睛都亮了起来,抓着乙骨忧太的衣服开始晃。
“等悟玩够了再回家。”
“好耶!忧太天下最棒!”
五条悟直起身体,兴奋地往乙骨忧太脸上啃了一口。
章八
给五条悟洗澡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即使乙骨忧太很喜欢五条悟,而且享受照顾五条悟的整个过程也一样。
有一次他路过一家宠物店,听到里面有两位女士在讨论家里的毛孩子。
“我根本不敢给家里毛洗澡,每次都是带出来让宠物店的帮忙洗。平时挺乖的,一到洗澡就想要猫命一样。”
“我家的也是,一进浴室就要鬼哭狼嚎,活像我在虐待他。”
乙骨忧太差点没忍住加入了她们,没走出多远,他听到了后续。
“是呀,明明就是洗个澡而已,不过宠物店的人真有办法,抱过来都不怎么闹的。”
“我上次还在旁边看着呢,可乖了,在家就不会这样。”
这一次他是真的心动了,好想问问宠物店的到底是怎么给猫洗澡的,实在不行他也可以……
他不可以。
看起来很年轻的特级用力甩甩头,五条悟再怎么像猫都不是猫。但很少和小动物接触的乙骨忧太,不过是回头多看了一眼,就被蹲在门口的白猫蓝眼睛的猫咪勾走了注意力,意识到之前他手已经放到了猫头上。
柔然的长毛从手心中滑出,猫咪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甚至还偏过头主动蹭他,乙骨忧太非常不坚定的内心被极大动摇着,差一点他就把那只猫带回家了。
最后一秒阻止他的还是五条悟,家里有个领地意识很强的小孩绝对不乐意让别的小动物闯入领地,乙骨忧太心虚地离开了宠物店,还在外面晃了半天才回去,不为别的,就怕五条悟开口一句“忧太是不是在外面摸猫了!”
五条悟又一次像泥鳅一样从手里钻出去之后,乙骨忧太心累地偏头擦掉脸上的汗,
“悟,别乱动了,再闹会儿今天晚上还想出去吃好吃的吗?”
不知道是哪两个词触动了五条悟,奋力往浴缸另一端游过去的小孩突然停下来,一晃神就被乙骨忧太捏住后颈抓了回去。捏住后颈莫名其妙老实下来的小孩让乙骨忧太产生了一种自己真的在给猫洗澡的错觉,没忍住一句抱怨从嘴边溜了出去。
“那天真的应该问问该怎么给猫洗澡……”
一听到“猫”,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小孩子猛地抬起头瞪着乙骨忧太,甚至还往他手腕上啃了一口,在水里拼命挣扎起来,把水洒得到处都是,瞪着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看着乙骨忧太。
“那天就想问了!忧太是不是在外面摸猫了!身上有好奇怪的味道!”
忙着躲水又心虚的乙骨忧太手一抖就把五条悟丢进了水里,特意选了五条悟会喜欢的那种有大浴池的房间,水放得很满正好可以淹过五条悟。落水声刚响,乙骨忧太就把人捞了出来,原本只有身体湿了气势汹汹的五条悟一瞬间变成了浑身湿漉漉的可怜小孩,憋着嘴委屈巴巴地盯着他,还用力挤了挤眼睛。
“忧太丢我……”
“不、不小心的。”
“你丢我!”小孩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好看的蓝眼睛里满是水汽,还没等乙骨忧太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开始口齿不清埋怨起给他洗澡的大人来。
从他现在好像落汤鸡说到乙骨忧太在外面一定是有了别的猫,乙骨忧太挣扎了一下没插嘴说他没把五条悟当猫看,伸手过去想帮他擦掉脸上的水会被立刻躲开,问题又不能放手,不然五条悟还得掉回水里。
犹豫半天,乙骨忧太只好先把小孩放到浴缸沿上,脱掉上衣和裤子,坐进水里又把小孩抱过来,五条悟龇牙咧嘴的功夫,就坐到了乙骨忧太腿上。很少和人有这种肉贴肉体验的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下来,还努力把自己蜷缩起来,不敢跟乙骨忧太多半点肢体接触。
“不哭了?”乙骨忧太叹了口气,弯腰凑过去用额头轻轻撞了小孩子一下,抬头用一种可怜巴拉的表情盯着五条悟,“我被悟伤到了,现在好难过。”
“谁、谁哭了!”
看着那双湿淋淋的狗狗眼,五条悟非常不争气地脸红了。
原本还想咬乙骨忧太几口泄愤,看着那双眼睛突然就不忍心了。小孩子闭上眼睛用力甩甩头,干脆倒进乙骨忧太怀里。乙骨忧太抬手顺着小孩子的后颈摸下去,手心上柔软滑腻的触感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没忍住低头亲了一下小孩的头顶。五条悟抬起红彤彤的脸,嘟着脸含混地要乙骨忧太再亲他一下。
浴室里满是氤氲的雾气,已经给五条悟洗完一次,还能闻到洗发露和沐浴露残留的香味,隔着淡白色的雾气,恍惚间乙骨忧太觉得他在那双苍天一般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哪怕那是不可能的。五条悟的声音和水声混杂在一起,非常不合适宜,乙骨忧太产生了一点微妙的想法。
尤其五条悟现在还跟他讨要一个亲吻,强迫自己把视线从五条悟的嘴唇上移开,乙骨忧太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自己的身心健康和安稳洗完澡之间,乙骨忧太选择了后者。
“下次、下次洗澡也要这样。”
“这样洗澡会乖点吗?”
“也许……大概……可能!”
“悟真的和猫一样。”
小孩子立刻喵了几声给他听,但也真的没有再挣扎了。
最后洗完澡变得红彤彤的小孩被裹成一个长条丢回床上,等乙骨忧太洗完澡出来,小孩已经半边身子搭在床外睡着了。因为毛巾裹得太紧,小孩没能挣扎出来,所以难得的,睡相还不错。
耳边突然没了五条悟闹腾的时间,乙骨忧太还有些不习惯。
照顾五条悟的这十年来,他很少有这样独处的安静时间。曾经的那个小包子,已经长大不少,勉强能看出将来的模样。乙骨忧太没忍住戳了一下小孩带着婴儿肥的脸,惹得五条悟皱起眉嘟囔了几句,哼哼唧唧地朝着乙骨忧太贴过去。
他想过无数次带着五条悟逃跑,然而每一次都被脑海中那个成熟的声音制止。
[忧太不可以做这样的事情啊,会让老师失望的。]
“但是我想独占您……希望您能变成我一个人的。我到底应该怎么做,五条……老师。”
喃喃自语的乙骨忧太,没有发现五条悟的眉头皱得比刚刚还紧,似乎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
章九
从那一天晚上起,五条悟和乙骨忧太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彼时乙骨忧太只是知道“六眼”是什么,并不清楚“六眼”的运作机制,也不知道五条悟小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
当天夜里五条悟突然发烧了,乙骨忧太是被怀里滚烫的小孩吓醒的。生平第一次,乙骨忧太感觉到原来五条悟如此脆弱,听着那些含混的呓语,他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反转术式对治疗发烧似乎没什么作用,无奈之下他只好抱着小孩去医院,路上哆哆嗦嗦地给夜蛾打电话。
夜蛾正道接到电话时只觉得很无奈,每次面对乙骨忧太都能感觉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沧桑感,好像在看着自家两个小孩胡闹一样,然而事实上乙骨忧太不知道比他大多少岁。看着五条悟长大,自己变老,乙骨忧太依然和过去一模一样,完全不像快三十的人。
等等,乙骨忧太抱着五条悟遇到他的时候是多大来着?
听完前因后果,夜蛾正道捏捏鼻尖,又叹了一口气。
“乙骨你知道高专的路吗?知道的话来高专吧,悟的情况可能普通医院解决不了。”
“但是、但是……”
“他发烧绝对不是因为生病,可能有别的原因。有东西需要我跟高专这边先汇报的吗?”
乙骨忧太不自觉偏头砍了看肩膀,认真回忆了一下这几次委托出现的情况,最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应该不用,我身上没有诅咒。”他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抱着五条悟坐进去跟夜蛾正道补充了一句,“我知道高专在哪,夜蛾先生可以先和校长说一声吗?我的咒力没有在高专登记过,可能还是会触发警报。”
夜蛾正道挂了电话才意识到,今天以前乙骨忧太都在排斥进入高专,而且他没有说过高专里有会反转术式的人吧?怎么这孩子没问原因就过来了?
五条悟梦见自己一直在奔跑,身后还跟着两个一直在吵架的大叔,说着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
“你看你,做什么谜语人!让你出来让你出来!”
“谁把自己关笼子里最后搞成这样的?不是你乱来,会有这小子的事吗?”
“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年纪一大把怎么还这么容易着急。”
“到现在都还不想承认吗,五条悟?”
五条悟停了下来,刚想回过头却被身后人捂住了眼睛。
“你不能回头看哦,小鬼。”是那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声音,“六眼快要醒来了,你看到我们会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收起你的伪善吧。”
“你说我伪善?你才是更伪善的那个吧?”五条悟感觉到捂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只手突然开始颤抖,手心上的温度也一点点消失,“如果不是你,这小鬼怎么拖到现在六眼还没有苏醒?”
“我们都已经没有童年了,让他多享受两年不好么?再说了,乙骨忧太不也觉得挺好?”
“你还跟我提忧太,你看看你都把他吓成什么样了,不想见他还给他写信?还不敢承认自己是谁?那你跟他写信干什么?还让伏黑甚尔给他送刀,你!你明明就是、就是!”
“我是什么?你才是胆小鬼,五条悟。”
“我不是!忧太才是!”
一大一小两个人整齐开口,还准备说什么的男人突然愣住,无奈地看了一眼跟他差不多的那个五条悟,又低头看了看在五条悟手里不停挣扎的小孩子,最后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该说真不愧是五条悟吗?”
“你不也……”
“嘘,不知道这小鬼醒来还记得多少……至少今天过后我应该就不存在了,至于六眼,喂,小鬼,你还想再玩几年吗?”
“我才不是小鬼,老子是五条悟!你们两个变态干嘛一直在我耳边上吵架?”
“等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至于现在,快点回答我的问题,还想再玩几年吗?”
五条悟张开嘴就要说“想”,但脑海中突然闪过乙骨忧太那副仿佛要被抛弃的狗狗一般的可怜表情,怎么也说不出那个“想”字,变强了是不是就不能和忧太在一起了?是不是就得回到那个味道难闻的五条家了?
“呜哇,你这小鬼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来,跟我哪里像啦?”年长的五条悟没忍住捏着小孩的脸揉了两下,“六眼觉醒的确会让你变强,不过你回不回去跟变强没有关系。你迟早要回到五条家的,即使忧太不放手,你自己也会回去的。”
“哼!我才不会!谁像你这样、这样抛妻弃子。”
“喂,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我可是一直、”
站在对面的男人冷笑了一声,一直什么?他不信五条悟能在这里承认自己的心意。看着五条悟欲言又止的模样偷偷嘲笑了他一会儿,男人蹲下来盯着小孩气鼓鼓的脸。
“不许睁开眼睛,小鬼。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干嘛,为什么和老子谈条件。”
“你不想知道乙骨忧太为什么总用那种眼神看着你么?”
“想,你快说。”
“因为有一天,你会死在他面前。”
“悟!”
乙骨忧太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五条悟睁开眼睛,看到了乙骨忧太红彤彤的眼眶,眼角上似乎挂着一点眼泪。大脑依然没有运转起来的五条悟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抬手摸了摸t他的眼角和额头,蹭掉眼泪把手指放进嘴里舔了几下。
“好咸……忧太哭了。”
听到这句话,乙骨忧太心里的大石头才落地,刚刚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突然惨叫起来,嘴里还一直喊着“不要”,而且咒力的流转也不太正常。人一放松下来就容易脱力,浑身已经快湿透的乙骨忧太顾不上什么形象,非常夸张地倒到五条悟身边,把头塞进小孩的怀里还搂着小孩的腰,任由小孩叫什么“忧太把汗曾到我身上了好讨厌!”也没有放手。
挣扎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确挣扎不开的五条悟选择放弃,虽然现在的忧太像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但是抱起来感觉依然不差,自己身上很热,忧太凉凉的很舒服。而且胸口上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一直在滴,一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五条悟眨眨眼睛回忆了一下他在梦里听到的东西,发现想不起来后低头亲了一下乙骨忧太湿淋淋的头顶。
刚起来怀里耍赖不放手的特级就抬起了头,用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盯着他,眼神里满是后怕和委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的五条悟扭开了头,接着就听到乙骨忧太带着恳求的声音。
“亲亲我吧,悟。”
“刚刚、刚刚亲了。”
“悟突然发烧快把我吓死了,这样只值一个亲亲吗?”
“那、那也得怪你,你、你没把我弄丢说不定、说不定……”
五条悟一边说一边转过头,不小心又看到那双狗狗眼,这次甚至眼眶又开始红了,愤怒而心跳加速的小孩立刻低下头往乙骨忧太嘴角和脸上都啃了一口。
“亲你亲你!大混蛋乙骨忧太!是不是又想赖掉我的温泉!”
乙骨忧太摸摸嘴角,不自觉微笑了一下,蹭上去贴了贴小孩的脸,决定再逗一逗在炸毛边缘的五条悟。
“唉——但是我带着嘴角和脸上的牙印,再抱着悟去泡温泉,被当作坏蛋被抓起来怎么办?”
五条悟认真地盯着乙骨忧太,嘟起嘴思考了一分钟。
“那、那等我不是小孩子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在忧太脸上留牙印了?”
章十
把五条悟哄睡着之后,乙骨忧太才有空收拾自己,借用夜蛾正道的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夜蛾正道找来的高专校服,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巧合一般,夜蛾正道给他找来的校服和他“曾经”穿的款式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身是黑色,反而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他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快二十五年,这一刻的重合突然让他有些怀念“过去”,只可惜他的战友们都还没有出生,五条悟甚至还是一个小屁孩。
“考不考虑来高专当老师,乙骨?”
“唉?我吗?但我得照顾悟,他现在……”
“你可以把他也带来高专,在这里总比在外面好吧?至少不用总担心有人搞事情,而且悟早晚也得来这上学。”
乙骨忧太转过头无奈地冲夜蛾正道微笑了一下,其实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让五条悟进入高专,和他一样做自由咒术师似乎也挺好。
“你这孩子心思一直很重,”夜蛾正道说完之后觉得有点微妙,他现在还不知道乙骨忧太多大,但乙骨忧太没什么反应,于是他接着说道,“你也不要把悟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管他现在能不能用六眼,他始终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您也想告诉我,五条悟举头三尺有神明么?”乙骨忧太盯着手里还在冒热气的咖啡,“夜蛾老师,我不管别人怎么看待悟,神子也好,六眼也好,哪怕说他改变了咒术界的平衡也好,那些都跟我没关系。对我而言,他只是悟而已。无论他能不能使用六眼,能不能使用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都没有关系。我只希望他不要再那么累了。”
夜蛾正道盯着乙骨忧太的头顶,总觉得有一种非常不协调的感觉,就好像他看到了五条悟的未来,一个他不希望见到的未来,还有他对五条悟不一般的感情。
这是监护人应该对被监护人产生的感情么?
夜蛾正道取下眼镜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乙骨忧太的头顶:
“你去问问悟的意见吧,他现在还小可能不理解,但将来如果知道你这么自作主张把他当作长不大需要呵护的小孩子,他会生气的。”
原本还有点伤感的特级咒术师抬头盯着未来的校长眨了眨眼睛,
“如果悟将来来高专上学,可能您是他的老师唉……”
虽然不想承认,夜蛾正道有一瞬间想说“还是算了吧”。五条悟在乙骨忧太看不见的地方总是很调皮,对此夜蛾正道深有感触,后者似乎非常了解五条悟的恶作剧,但每次都当看不见,偶尔真的惹他生气了,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合起伙装可怜,当年才十几岁的夜蛾正道拿两个人没办法,等他毕业当老师了,还是没办法。
“明天估计就能恢复了,还要带他出去玩?”
“都答应他了,反悔的话会拆家的。”
“你就宠着他吧,乙骨忧太。这小子都要无法无天了。”
乙骨忧太无辜又无奈地眨眨眼睛,舔舔嘴唇“嘿嘿”笑了两声。
为了防止半夜又出状况,乙骨忧太和五条悟在高专留宿一夜,五条悟还因为乙骨忧太在高专有宿舍不开心了很久——睡得好好的小孩,抱进宿舍前都很安静,刚要放下来就醒了,气鼓鼓地盯着乙骨忧太,苍天之瞳里满是愤怒和委屈。
“为什么不回家要在这里睡觉!”
“因为悟烧还没退,回家万一又烧起来怎么办?”
“本大爷才不会再烧了!又不是棉花糖。”小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跳到乙骨忧太身上,死死揪着衣领闻了半天,“忧太居然背着我偷偷在外面开房!你是不是还在这藏了别的猫!”
“悟!开房这个词不是、不是这么用的!”乙骨忧太被突然贴上来的体温吓得一哆嗦,差点又把人摔了,手忙脚乱扶好跳过来的小孩子,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进来前乙骨忧太脱掉了外套,此时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短袖,五条悟这一扑上来就和肉贴肉没什么区别。小孩身上还没完全退去的热度和呼出的热气透过单薄的衣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鼻腔里满是孩童特有的奶香味和早些时候沐浴乳留下的甜味;因为乱动所以湿淋淋的头发一直在颈间扫来扫去,鼻尖是不是还会从胸前蹭过……再加上手心上温热而柔软的触感,乙骨忧太第一次体会到国文课上说的“温香软玉在怀”是什么感觉,唯一的问题就是五条悟现在只有十岁,而且大概率只把他当哥哥看待。无奈之下,乙骨忧太只好抬着头,不断催眠自己抱着的是一个刚出炉的奶黄包,五条悟还是个小孩子,这不是在故意诱惑他。
“明明就是在外面开房!这间屋子里都有你的味道了!”
“悟!你不要、不要总是用这么奇怪的形容!”
“我不管我不管,你背着我跟别的猫开房了!”
小孩子突然在他怀里开始乱动,乙骨忧太被蹭得火冒又不敢松手,无奈之下只好迅速把小孩按在床上,俯身一口咬住了后颈。虽然生气但也控制了一下力道,似乎没有料到过会被咬,五条悟突然就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乖巧地趴在床上,乙骨忧太松口都没停下哼唧。
“忧太、忧太变态!”
五条悟整张脸都埋在被褥里,但还能从白发中看到通红的耳尖,闷声闷气地一边指责乙骨忧太,一边拽过被子把自己整个都裹进去。乙骨忧太思考了一下没有动手拆开,他总觉得五条悟好像在害羞。
“嗯?”
“你、你干嘛在裤子里装棍子抵我的屁股!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在裤子里偷偷藏了棒棒糖!那么粗的棒棒糖你居然不给我!”
“我裤子里哪有什么、”
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是放到一起就无法理解,乙骨忧太反驳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五条悟说的是什么,立刻松开还压着五条悟的手,跳下床迅速冲进卫生间,任由五条悟在外面挠门抱怨为什么不给他吃棒棒糖,也不敢开门。
乙骨忧太撑着洗手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中。
章十一
乙骨忧太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五条悟没有在他的视线范围里,床上倒有一个鼓包,刚靠近没几步,鼓包还突然颤抖了一下努力把自己继续缩小。思来想去,乙骨忧太没有掀起被子,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褥,关了灯把被子铺上去,绕过鼓包躺下来。
没一会儿被褥里就传来小孩子哼哼唧唧的声音,乙骨忧太感觉有只热乎乎的手掀开了睡衣下摆,贴到腰上摸了半天,确认好位置后就收回手,翻身骑到乙骨忧太身上,还没等他开口制止,小孩就趴下来了贴着他的身体一路蹭过去。乙骨忧太盯着自己身上的那个“棉花团子”从腰的位置挪到胸前,最后露出一颗蒲公英一样的脑袋,白花花的头发下那双湛蓝的眼睛盯着他转来转去,哪怕那双眼睛中没有映出他的模样,也映出了他的星辰。乙骨忧太没忍住抬手薅了两把小孩的头发,在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里凑过去贴贴额头又亲了一下。
“怎么了,悟?”
“我发现我不讨厌这里,夜蛾在这里当老师,味道也不难闻,我还看到夜蛾偷偷藏了只熊猫!是不是,是不是将来我要来这里上学呀,忧太?”
“嗯……悟想来的话当然可以来哦。”
“真的嘛!但是……”
“悟也是咒术师,当然可以来这里。五条家的老先生不是每次都在教你咒术吗?”
“那忧太也要上学嘛?”
“我早就过了上学的年纪了……”话音刚落,五条悟眼睛里的光芒突然黯淡不少,乙骨忧太不得不又补了一句,“不过夜蛾老师问过我要不要来这里做老师,等悟能来这里上学,我就和悟一起过来。”
“真的吗?!”
“当然,我有骗过悟吗?”乙骨忧太偏头轻轻撞了五条悟几下,“到时候悟还会有同龄的同学,自己的宿舍……”
“不能和忧太住在这里?”
“当、当然不能,这里是教师的宿舍,学生和老师住在一起多不好,会让你的同学说闲话的。”
五条悟瘪瘪嘴,低头趴回乙骨忧太胸口上,乙骨忧太刚松一口气不用再继续找理由说服五条悟,后者突然抬起头兴奋地盯着他,
“但是忧太是我的监护人对吧?我怎么不能和我的爸爸住在一起!”
“……不许叫爸爸,悟!”
乙骨忧太只觉得自己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心冷了,身体也冷了。
隔天早上,乙骨忧太必须要承认,他看到五条悟抱着熊猫坐在他身上的确有点整个人都不好了,而且熊猫还在喊“正道,正道”,然而干了坏事的五条悟满脸兴奋,好像在跟他邀功。
“你看忧太!本大爷没骗你吧!夜蛾是不是偷偷藏了个会说话的熊猫!”
乙骨忧太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是“你先把熊猫放下,他不是玩偶”,还是“你去哪把熊猫拐出来的”。
“不要总用本大爷或者老子自称,这样很不礼貌……你去哪把熊猫弄出来的?”
“早上忧太没醒我好饿,就出去找吃的了,看到夜蛾的房间门开着我就进去啦。”
“夜蛾老师应该是上课去了,你怎么能随便进人家房间把、把熊猫抱出来?”乙骨忧太无奈地叹了口气,插着五条悟的腰连人带熊抱起来放到旁边,又把熊猫从五条悟的手中拯救出来,熊猫一从五条悟手里出来立刻爬到了乙骨忧太头上,紧紧抱着他的头不撒手,生怕五条悟又把他抱起来甩两下,“熊猫不是玩偶,是同伴哦。”
“从忧太头上下来,那是我的位置!”
刚想问为什么要把熊猫抢走,看着熊猫爬上乙骨忧太头顶就被被迅速转移注意的五条悟坐在坐在乙骨忧太腿上,仰着头气势汹汹地朝乙骨忧太头顶的熊猫叫喊着。乙骨忧太一只手托住熊猫的屁股,另一只手捏着小孩后颈努力安抚着,心思全在熊猫身上,他想,原来熊猫小时候就挺沉啊。
这场闹剧一直到夜蛾正道下课发现孩子不见了,顺着咒力残留一路找到乙骨忧太房间里才停止。回宿舍发现门开着,熊猫的玩具和水杯都在地上时,夜蛾正道差点心肺停止,屋子里还有不少咒力残留,一路追过来发现停在了乙骨忧太的房间门口。
推开房门,看到床上凌乱的场景,夜蛾正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熊猫看到夜蛾正道立刻就从乙骨忧太头上跳下来跑到他身边紧紧抱住腿,“竞争对手”跑了之后五条悟立马扑进乙骨忧太怀里,紧紧抱着还不忘盯着夜蛾正道和他腿上的熊猫,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乙骨忧太没明白为什么五条悟会突然生气,只好把小孩抱起来一边哄一边起床。
“抱歉,夜蛾老师,悟今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把熊猫抱出来了。”
夜蛾正道摇摇头,没继续追究,五条悟向来调皮他都快习惯了,只是这次熊猫突然失踪把他吓坏了而已,刚打算走突然又想起他刚刚追过来的事情。
“我房间里和路上有很多咒力残留,如果悟没有用咒术的话……他的咒力外泄很厉害,一会儿校医回来再让他看看吧。悟,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五条悟一骨碌钻进乙骨忧太怀里,用屁股冲着夜蛾正道,一副完全不想跟他说话的模样。
“没有——不想看校医,忧太忧太,我们走吧,你说过要带我去泡温泉的!”
“可是……”
“没有就是没有!走嘛走嘛!”
“等到校医回来,一会儿下山给你买草莓蛋糕怎么样?”
“嗯——还要加一个大福!”
“现在给夜蛾老师和熊猫道歉,给你加两个。”
夜蛾正道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威逼利诱,他第一次见带孩子能宠成乙骨忧太这样的,况且五条悟根本不吃这一套。刚想开口说算了,怀里那个用屁股冲着他的小坏蛋就转了过来,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盯着他。
“对、对不起,夜蛾,还有熊猫。”
“错哪了?”
乙骨忧太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小孩子哼哼唧唧别扭半天,才慢吞吞开口。
“打、打老子……打我干嘛,错在不应该抱着熊猫跑掉,应该先问夜蛾的意见,还有、还有刚刚不应该那样对着夜蛾。”
夜蛾正道表示他不懂,但是大受震撼。